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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道法

      是夜,山雨骤至。
    轰然雷鸣自山后劈下。雨点拍打在破庙残瓦之上,密密麻麻,像千万只小鬼的手,扒著檐角,想钻进这寂静的庙中。
    庙中,断头神像依旧高坐於案。
    黎言清靠坐在墙边,包袱当枕,剑搁身侧。山中寒气湿冷,他裹著袍子合目养神,哪怕雨声震耳,也未惊动半分。
    忽而,一道闪电划破天幕,庙门外霎时亮如白昼。
    电光中,一道身影赫然映在门框之外。窈窕纤细,裙角湿重,贴著双腿,露出曼妙曲线。那女子静立门外,仿若画中人影。
    黎言清睁开眼。
    “姑娘,深夜至此,有何事?”他语调不轻不重,眼神却透著一丝清明。
    那女子微微欠身,语带哀婉:“公子,小女子姓乃兰陵陈家人氏。今日隨家僕进山踏青,不料突遇风雨,迷失方向,险些困死山中。幸见此破庙,见里头尚有人气,敢求一避。”
    说罢,又是一道雷响,惊得她似是缩了缩肩膀。
    黎言清不动声色,只抬手指了指角落:“躲雨便罢,你自己找个干点的地方。”
    他转身,继续闭眼,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意。
    那女子站了片刻,似有些受窘,又似在观察动静。
    片刻后,她又开口,语音带著几分柔媚:“公子,大雨寒凉,山风刺骨,小女子衣衫尽湿……能否挪一步,让小女子依靠片刻?”
    黎言清没有回话。
    “公子?”女子声线低低地,又凑近一步。
    庙中雷火未熄,她的影子被一闪一闪地映在墙上,仿若蛇影扭动。
    她缓步近身,衣袂拖著雨水,脚步却无半点声响。到了黎言清身侧,竟自顾自地宽去湿衣,只穿了件里衣半遮不遮,露出大片苍白细滑的肌肤。
    她微微倚来,唇角含笑:“公子,若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身……”
    话未说完,雷声再响。
    就在电光乍现的那一瞬。
    黎言清忽地睁开眼,瞳中黑白分明,如映镜水,寒光一闪,铁剑横扫!
    利刃破风,正中那女子肩颈之间,只听“嗤啦”一声,竟將她半边肩上的皮撕裂——底下赫然不是血肉,而是一层青绿的硬皮,还有白毛倒竖!
    “你这妖孽,腥臭都快衝到贫道鼻子里了!”黎言清怒喝一声。
    画皮妖见自己已被识破,索性也不装了,蠕动著手指,將那一张美人皮从脸上、身上,一寸寸褪下。
    湿腻腻的声响仿佛野狗舔骨。
    美人皮落地,庙中光影翻腾,那妖物露出真形:青皮如铜锈,白毛如刺蝟,獠牙锋利,面容狰狞,满身腥臭几欲令人作呕。
    黎言清不敢大意,手中连掐两符。
    惊雷符贴於剑上,霎时雷纹闪耀;急行符贴於腿上,一炷香內,身轻如风,疾如奔马。
    “来试试这剑下的道雷!”
    他身形如箭,一剑刺向那妖物喉间。雷光炸裂,火四溅。
    可那妖物皮糙肉厚,虽被符剑砍出多道细口,但仍动作迅捷,毫无退意,反而愈战愈勇。
    一人一妖,庙中缠斗。一炷香时间极快过去。
    黎言清身上也多了几道爪痕,气喘如牛。
    就在急行符效尽之时,妖物捕住机会,骤然暴起,一扑之下,竟与他一同撞上庙中那尊断头神像!
    “咔”的一声,破石碎屑飞溅。
    妖物张口便咬!
    黎言清眼见獠牙在前,抬手却抓住了包里那早就准备好的大杀器。
    “啵——!”
    只听一声闷响,一根黑黢黢的金属管卡在妖物口中,竟是一根简易火銃。
    那妖头颅瞬间炸开,绿色血液混著碎骨喷洒一地!
    妖物轰然倒地,无头的尸体抽搐几下,不再动弹。
    “嘖。”黎言清翻身起身,脸上冷汗未乾。
    他缓缓站起,看著手中那杆仍带著硝烟的火銃,笑道:
    “弹道也是道,枪法也是法……。”
    这火銃是他临时改造的,以现代工艺知识改制符铜火管,再借山中黑火硝、铁砂、压制之符熔为火子,虽简陋,但勉强能用。
    最终,靠著道法与土枪並用,总算取下画皮妖首级。
    可黎言清自己也不好受,衣上血跡斑斑,左臂被抓破,鲜血沿剑柄滑落。
    画皮妖死后,留下的那张美人皮却完好无损,沾著雨水和血跡,仿若活物仍在蠕动。
    黎言清走上前,將那人皮拾起,准备带回。
    可手才一触,忽觉脑海中一阵剧痛,如千万针刺,天地翻转。
    “唔……”
    他脚下一软,竟站立不稳。
    只觉天地旋转,眼前黑雾涌来。
    下一刻,黎言清眼前一黑,栽倒在血与雨交融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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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雨过天晴,已近午膳时分,王渊虹却始终未见弟子归来。
    他在段家院前踱步良久,终是嘆息一声,辞別段家,独自上山寻去。
    沿著泥泞山路,一步步登上山顶,最终再度抵达那座破庙。
    庙门半掩,风声呜咽,神像依旧无首。
    庙中空荡,只有妖尸残存其间,头颅炸裂,绿血溅洒石板,腥气未散。
    地面凌乱,却不见黎言清的身影。
    无尸、无物,仿佛从未来过。
    王渊虹站在门槛外,低头望著那滩血跡良久,只是轻嘆。
    他蹲下身,从地上捡了两截干树枝,在庙外石地上划了个方形。
    隨后从怀里取出早年带在身上的隨身佩符,插在泥中为標。
    他念了一句经,又长长嘆了口气。
    “黎言清无尸冢。”
    碑未立,坟未起,但道心已记。
    他站了一炷香时,风吹道袍,带来断断续续的鸟鸣与落叶声。
    回到段家,段匡连忙迎上来问:“道长,那妖可除?贵徒可安?”
    王渊虹只低声回道:
    “画皮妖已除,我那徒儿……未能回来。”
    段家上下皆愕然,有人掩面,有人默哀。
    段匡亲自出面,召集族人商议,各房凑银,终得五十两相赠,言为酬恩,亦是寄託哀思。
    道人默默接过,只点了点头,未多言谢。
    离开兰陵时,他身上仍是那件旧道袍,那柄拂尘,一口破剑,一纸残符。
    不带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