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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蜂农(2)

      “我当时……真的是哈得很啊。”
    姜河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他抬起粗糙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还以为是娃儿不懂事,在外面惹了祸不敢说。第二天,我就拉著他,提著家里最好的蜂蜜,回了厂里,想给人家赔个不是,道个歉。”
    “娃儿当时死活不肯进去,抱著我的腿,哭著喊著说不要回去,说里面有鬼,会吃人。可我……我当时根本没信,还骂他没出息,硬是把他又留在了厂里。”
    说到这里,姜河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痛苦地捂住了脸。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张悦,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过了许久,姜河才放下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早已是泪痕纵横。
    “就这么又过了两个星期。”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见到娃儿的时候,是厂里的人,把他送回来的。”
    “他们说,是工伤,是在车间里操作机器不当,自己摔的。”
    “可那伤……那伤明眼人一看,就晓得是被人活活打的!浑身上下,没得一块好肉,人也早就昏过去了,送到医院,就一直没醒过来。”
    “我当时就疯了,要去报警。可警察来了,就只是隨便问了几句,看了看医院的诊断书,就说是工伤,让我们跟厂里私了,赔点钱就算了。”
    “我不服,我要求查监控!可厂里的人却说,那几天的监控,刚好都坏了!”
    “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姜河一拳砸在桌上,那张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得证据,警察也不管,就这么敷衍了事。我……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说到此处,角落里的张悦再也忍不住了。
    她摇著轮椅,想要到方正面前。
    方正立马起身迎了过去。
    张悦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双本已麻木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记者同志!”她带著哭腔,几乎是在恳求,“你……你到底能不能把这事给捅出去?我们就是两个没得用的平头老百姓,我这腿脚又不方便,现在……现在就全指望你了啊!”
    方正看著眼前这对绝望的夫妻,心中那股属於新闻人的正义感,再次被点燃。
    他反手握住张悦的手,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胸脯。
    “大姐,你放心!”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件事,我管定了!我一定会帮你们,把这天给捅破,让那些黑了心肝的畜生,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又指了指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黎言清,介绍道:“大姐,大哥,你们別担心。这位,是我拉来的帮手,叫黎言清。他也是个跟我一样,极有正义感的记者!”
    黎言清:……
    --
    两人从姜河家出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回到县城的酒店,黎言清將背包往床上一扔,转过身,看著正准备去洗把脸的方正。
    “我说,方大记者,”他靠在门框上,语气里带著一丝无奈,“我可不是什么记者,你怎么能这么跟人家说?”
    方正用毛巾擦著脸,头也不回地答道:“这叫策略。我要是说你是社会閒散人员,人家能信你?能让你帮忙?”
    “……”
    黎言清的眼角抽了抽,“那我要怎么自证身份?顶著个假记者的头衔,好像是犯法的吧?”
    “这个简单。”方正擦完脸,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了一个东西,朝著黎言清扔了过去。
    黎言清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崭新的工牌。上面印著他的照片和名字,职位一栏,赫然写著“特约记者”四个字,下面还盖著报社的红章。
    “我早就让报社的同事给做好了,”方正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这玩意儿,糊弄一下普通人,足够了。”
    黎言清看著手中的工牌,眼角又抽了抽。
    “你小子,”他没好气地说道,“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
    “那是那是!”方正走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笑得更得意了,“你小子屁股一撅起来,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这性格,我还能不知道?”
    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黎言清也没惯著他,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他屁股上。
    “啪”的一声,还挺响。
    方正捂著屁股跳了起来,笑骂道:“我靠,你他妈的,是男同啊?”
    黎言清同样笑著,將那块假工牌揣进口袋里。
    “走,”他说道,“下楼吃晚饭。”
    方正揉了揉屁股,点了点头。
    “走!”
    --
    酒店楼下就是一条小吃街,两人隨便寻了个露天的烧烤摊坐下。炭火烧得正旺,肉串在烤架上滋滋作响,孜然和辣椒的香气在冷空气里瀰漫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来,清儿,走一个!”方正举起一瓶啤酒,和黎言清的瓶子碰了一下。
    “还是大学那会儿好啊,”方正灌了一大口酒,脸上泛起红晕,“无忧无虑的,天天琢磨的不是去哪儿蹭课,就是食堂哪个窗口的阿姨手不抖。”
    黎言清被他逗笑了,也喝了一口:“你一个新闻系的,还用得著蹭课?”
    “那可不!”方正的八卦之魂又燃烧了起来,“你天天在寢室打游戏,哪知道学校里那些破事。我跟你说,哲学系有个哥们,追咱们社团那个小学妹,天天早上在人寢室楼下弹吉他唱情歌,坚持了小半年,结果人家姑娘嫌他吵,把他给举报了。那哥们后来写了首诗,叫致我死去的爱情,在我们系里还火了一阵呢。”
    黎言清听得直乐,大学时期的他確实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现在听方正说起来,倒也觉得有趣。
    两人正聊得起劲,忽地,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掀翻了。
    紧接著,便是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你他妈的还敢躲?”
    “给老子跪下!”
    黎言清和方正循声望去,只见隔壁桌,几个流里流气的黄毛混混,正围著一个男人拳打脚踢。
    那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一条腿似乎有些不便,此刻正蜷缩在地上,双手抱著头,任由雨点般的拳脚落在身上。
    周围的食客们纷纷避让,敢怒不敢言,很快便空出了一片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