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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容易根基不稳,动辄就有境界陨落之虞。另有一个隐患,便是双修之人愈多,灵力便愈是杂驳。若是太过杂驳,便生涣散之相,更难凝脉结丹,于仙途一道,并非良策。
然则这种种弊端,他如今却分毫也察觉不出,虽只有炼气修为,却已隐隐有凝实纯厚,根基扎实之相。许是他目前灵气细弱之故。
故而他也不去多虑,待修为一晋升五层,便立时将麒麟所授的勘舆术施展出来。
土黄符纹自指尖伴随法诀源源不绝涌出,又在虚空中形成一片圆型法阵。法阵之上,慢慢显出水墨一般山水轮廓,林木之中隐隐露出一间道观,正是单致远如今所在位置。
炼气五层堪舆术,可探方圆百里。单致远如今神识不能外放,这法术倒是颇多帮助。他便瞧见道观以东不足八十里处,显出一座木屋,正是凌华宫外门弟子所居住之地。此地已在凌华宫势力之内,若被发现外人擅闯,终究不妥。
真仙派百年前迁至降龙岭,同凌华宫做了邻居。那时派中只有岳仲同其师父二人,凌华宫偌大宗派,又以道门正统自居,自是不与这小小落魄宗门计较,任他二人在数百里外的荒山野岭中落脚。
宫主亦曾约束门人,不去挑衅、欺压真仙派门人。卧榻之侧包容他人酣睡,全因真仙派弱小至此,全然不曾被放在眼里,若是太过计较,反失了大派气度。
岳仲掌门虽同几个外门弟子相识,却也不过泛泛之交。如今贸然前去打搅,只怕徒添困扰。
单致远叹息一声,如今降龙岭也回不去了,只低声道:“倒可惜了那几亩灵田,灵谷长势良好,再过几个月便可收获了。”一面转动法阵,便将堪舆图转了个方向,定了西行路线。随即就有些灵力不济,便散了堪舆图,取出一枚灵石,咬咬牙汲取灵力。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正好,单致远将掌中灵力全消的碎屑挥去,却仍是谨守礼仪,对那尊被太羽轰掉头颅的天帝泥像施了一礼,便转身迈出殿门,往西面出发了。
勾陈由始至终,冷眼旁观。此时便自道观中现身,望向那小修士隐没在山林间的背影,冷嗤一声:“生死关头,却还在操心几亩灵田。怎当大用?”
幸臣与北斗随侍在侧,一个但笑不语,另一个却是深以为然。勾陈便一挥袍袖,转身离去,只下令道:“看着就是,若非得我命令,不可插手。”
两位星官便低头应是,恭送神仙大人离开。
单致远自然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落在旁人眼中,仍一脚深、一脚浅,在全无道路的杂草碎石中开拓前进路线。
不觉间却又再进了密林,黝黑藤蔓纠结阻路,单致远只得取出师父珍而重之的下品灵剑,灌注灵力,将藤蔓层层砍开。
行了一段后,眼前便出现一座断崖。望下去时云雾萦绕,深不见底。单致远捡起一块石头往下一扔,过了足足十几息工夫,方才听见空谷回荡起声音来。
往前看去,仍是苍茫林海,无边无际。单致远立在悬崖边上,轻风扬起青衫一角,顿觉精神一阵,飘飘欲仙。
他自是不会如此贸然行事,便收了灵剑,退回崖边,重又施展一次堪舆术。麒麟曾经言及,炼气期施展的堪舆术并不如何精准,故而需时时对比,多加小心。他再施展时,仍见图上绵延百里,处处皆是断崖,若想绕行,却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北斗终于忍不住道:“区区百丈崖,我送他下去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幸臣叹息道:“凡人气浊体重,神仙难负。如黄巾力士、六丁六甲这等下品仙兵修习了搬运术法者,还可搬送凡人,你却是背不动的。”
北斗一愣,又见单致远在运气敛息,要回复力气,爬下那百丈悬崖。面上也是如临大敌,透出股决然之色。不觉又是好笑,又是不忍,又道:“万神谱中自是有黄巾力士之名,不如我暗示他一番……”
幸臣便是一笑,一掌拍在北斗后脑上,“切莫胡闹,这小修士如今仍是凡胎,哪里经得住那位大人玩弄。若当真请黄巾力士上身,有勾陈大帝在前,又有谁敢擅自应请而来?”
北斗却听得糊涂了,“若不按神谱名讳而来,这请神术岂非乱套了?”
幸臣叹息,他这同僚虽已历万年寒暑,怎奈一心修道,最爱与人过招,天真烂漫,不通世事。却不知为何对这小修士极有好感,故而一再想护他周全。
他只得一指单致远抬起的左手,此时单致远已自悬崖边爬下,聚灵气在掌中,牢牢抓住自崖边垂下的古老藤蔓,一点点向下攀爬。五指张开,便露出掌心那荼白色星辉纹样来。
那纹样落入眼中,北斗却依旧茫然:“万神谱本命神标记原是这个模样。”
幸臣叹道:“勾陈大帝素来霸道,掌控欲又强。既受了这标识,他又岂能容忍闲杂神明不经允许,擅自上那小修士的身?”
北斗方才顿悟。又见半空寒风呼啸,将单致远衣衫刮得凌乱飘飞,他却仍面色毅然,一点点抓住藤蔓、踩实足下岩石,几息间便已降下数尺。
却听幸臣又道:“其他三位还好,若来的是那一位,只怕……”
北斗睁大眼睛,他如今已见识过勾陈三相:勾陈、太羽、麒麟,虽各有差异,终归也是内心温柔良善之辈。尚有一相名唤开阳者,不知如何?他便开口问道:“莫非是开――唔――”
幸臣已及时将他嘴巴捂住,露出一脸谨慎,“切莫轻易提起那位名讳。”
北斗讪讪住口,又听幸臣道:“那位名为将星,掌天下兵革之事,乃是凶祸之神。若你日后遇上,千万记住,能避则避,千万不可多言。”
幸臣素来温和笑颜,纵使在三御大帝面前也不曾露过半分紧张之色。如今却一再慎重叮嘱,反倒叫北斗多生了几分好奇,那一位究竟如何恐怖,方才令他忌惮至此?还待追问时,那边却陡生突变。
单致远握住的藤蔓一声脆响,陡然折断,尚来不及抓住旁边的古藤,身躯便如流星一般下坠。幸臣暗道不好,手中折扇便挥出一片云雾将他身躯拖上一拖,坠势减了几分,却仍有六七十丈高度,落下去只怕连全尸也保不住。
北斗才待要腾身过去将他接住,却自崖底骤然飘出一条莲花般粉红的绢带,将单致远牢牢裹住,慢慢放下到了地面。
单致远仍在全力自救时,陡然被一阵香风包裹。顷刻间便已转危为安,立在崖底。脚踏实地时,顿觉重生一般,全身释然。
那绢带已撤下,被一名秀美少女收在手中。那少女身穿水红长裙,立在悬崖下,绿草坪上,有若绿波中一枝芙蕖,袅袅婷婷,清美娴雅,身旁还跟着两位同样娇俏的黄衣侍女。
单致远上前一步,才待道谢,与那少女对视后,不由讶然,二人竟异口同声道:“原来是你……”
而后便相视一笑,单致远忙施礼道:“多谢杜小姐救命之恩。”
这位少女名唤杜若青,乃凝真派掌门幺女。凝真派与凌华宫素来交好,两家常有往来。杜若青三年前拜访凌华宫时,路过降龙岭,曾与单致远有一面之缘。
三年不见,那俏丽小丫头果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
单致远只觉心头小鹿乱撞,不禁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杜若青笑道:“原来是真仙派的单道友,当真是巧遇。”
单致远见她竟仍记得自己,心中一阵激荡,才待开口,却陡然一愣,只觉此女灵力浑厚绵长,周身气质也凛然清贵,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姿。单致远不由心中一涩,却仍是柔和笑道:“恭喜杜小姐,三年不见,已然筑基了。”
杜若青便嫣然一笑,施施然回了一礼,“不敢当。单道友为何在此?”
单致远怎肯在他眼中天仙一般的女子面前示弱,慌乱之下,只得道:“采、采药。”
此处已是凌华宫的范围,他一介外人,若是误闯倒还好说,若是擅入采药,纵使宫主有言在先,不同真仙派计较,却也有些逾越了。
单致远才说完便后悔,杜若青看在眼里,却不点破。此时又听一个男子声音响起:“若青,你怎的还在此地?”
伴随那嗓音响起,一条蓝色身影自半空飞剑落下,又是一名青年,同单致远相同年纪,眉目俊朗,气息炽烈,赫然竟是个单火灵根。凝脉之后方能御剑,这青年同单致远一般年纪,修为却远远凌驾于同龄人之上,不愧为凌华宫最优秀的天才弟子。单致远同此人,幼年时也曾打过几次照面。
正是凌华宫新一代的领头者,凌华宫内门首席弟子,名为刘皇的青年。
刘皇落在杜若青身旁,便关切道:“此地偏僻,又无景色可看,若青,随我回主峰去吧。”
杜若青笑道:“本就是随意逛逛,不想还巧遇了单道友。”
刘皇此时方才看见单致远,却只是笑笑,丝毫不以为意,随意拱了拱手,笑道:“居然在此地遇到单道友。”
杜若青怕他计较单致远擅闯之事,又忙解释:“单道友许是迷路了。”
刘皇并不将这炼气小修士放在眼里,更乐得在美人面前卖弄,自是笑得雍容大方,扬手在腰间一拍,便自驭兽袋中唤出一头云中豹来。那云中豹白底云纹,肋生双翼,落地后化为十丈大小,威风凛凛地仰头一吼,便震得山谷隐隐回荡。
杜若青见状赞道:“这云中豹皮毛上的云纹生得如此清晰,云纹之外更无一丝杂色,双眼清澈金黄,当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品灵兽。”
刘皇笑道:“不过家师厚爱,若青若是喜欢,改日禀明家师,转赠与你便是。”
杜若青却只是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过赞一句罢了,刘师兄千万莫折煞小妹。”
刘皇忙道一声不敢,方才转向单致远道:“单道友要去何处,让这云中豹送你一程如何?”
这刘皇对杜若青心存爱慕,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单致远本担心他见自己同杜若青见面,会骤然发难。谁知刘皇却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反倒伸出援手。只怕在刘皇眼中,他这真仙派弟子丝毫不是对手。
单致远虽不愿示弱,估量一番后却明白,此时逞强于己无益,便略一颔首,道:“有劳刘道友,我要往西行。”
刘皇便笑道:“好。”又转身向杜若青伸出手,“若青,不若同我一道送一送单道友。”
杜若青站在原地,左面是惊才绝艳的刘皇,凌华宫最受瞩目的弟子,又生得相貌堂堂,信心满满;右面是名不见经传的真仙派弟子,容貌清俊,气质温雅柔和。
简单一个伸手动作,却叫杜若青犹豫了起来。
第十章 庄中见杀人鬼
那凝真派的幺女并未犹豫多久,便伸手递给了刘皇,笑道:“正应如此。”
刘皇似乎全然未曾留意杜若青那点犹豫,胸有成竹笑开,握住杜若青一只手,那云中豹极通人性,自动弯曲四肢,接他二人坐上肩后。
而后刘皇又转向单致远,温和笑道:“单道友请。”
单致远身不由己,便成了他人给心上人献殷勤的助力,只得低叹一声,终究还是跃上了云中豹宽阔后背。
云中豹双翅展开,沉沉生风,三人一豹便腾空而起,没入云中。
幸臣同北斗仍旧隐匿身形,立在云头上缓慢跟随。北斗两手搭在包铜铸铁棍两端,又将铁棍横在肩头,皱眉道:“这凡人只怕是思春了,若大帝问起时,却如何是好?”
幸臣笑道:“如实禀报便是。”
两位星官便继续跟随下去。
那云中豹后背宽阔,皮毛暖和,三人立在肩后依旧绰绰有余。也不知有意无意,刘皇杜若青二人离得偏右一些,留单致远独自在靠左一点位置。那二人谈笑风生,将这小修士视若无物,杜若青尚且时而问上他一句两句,单致远心中有鬼,将这几日经历含糊过去,只道师父要他独自出门历练。
刘皇听闻便开口问道:“如今徐昱师弟西行去上古修士古墓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单道兄莫非目的也在于此?”
这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刘皇看他脸色有异,便心中有数,又道:“传闻那古墓乃天华老祖陨落之处,天华老祖最擅推衍,窥天机惹天怒,故而遭了天罚,却将一件至尊的法宝留在墓中,名为九转莲花盘。如今古墓出世,前往宝藏者众多,绝非徐昱一人。”
单致远如今方才知晓了那宝藏真相,便承了刘皇的情,拱手道:“多谢告知。”
刘皇扭头,见杜若青也一道凝神倾听,心中愉悦,连看那小修士也多顺眼几分,便好心劝道:“致远,你我多年邻居,且听我一句。天华古墓现世,人人皆想分一杯羹,其中凶险,远非常人所能应对。致远,你不过炼气修为,此举无疑飞蛾扑火,切切谨慎行事。”
杜若青亦是颔首赞同道:“致远,刘皇师兄所言极是。我等修道,最重脚踏实地,切不可被浮云蔽目。”
这二人口口声声为他着想,语气里却全是轻蔑。这自骨子里透出的轻视,叫单致远绝难容忍,在长袖下紧扣手指。
刘皇同杜若青便你一言我一语不住劝他,却见单致远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立在云中豹头顶之上。刘皇忙喊道:“不可!”
那云中豹本性高傲,若是外人如此踩上头顶,立时便要勃然大怒,将那人撕得粉碎。
怎知他方才喊出,却见那豹子依旧伸展双翼,几近讨好一般微微垂头,让那小修士站得平稳一些。
单致远立在豹头上,白云舒卷,自他身侧飘过,青衫同黑发一同迎风招展,更显得这青年意气飞扬。
刘皇望见他双眼时,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那双眼仿若全然变了一人,冰冷如亘古不变的荒寂冰川,深不可测,杀意刺骨。竟叫人不由自主生出下跪求饶的惊惧感来。若非那一点傲气强撑,只怕刘皇早已膝盖一软,跪下哀求了。
单致远只冷冷向他二人一扫,又道:“有劳相送,就此别过。”
随即腾身自云中豹头颅上跃起,身姿有若惊鸿横空,沙鸥掠水,足下却骤然从无到有,显形出一条巨大的赤红金睛火蛇来。
那火蛇在半空静默盘旋,惊得云中豹恐惧狂吼,一身毛发根根竖起,险些将背上两人给甩了下去。杜若青一声惊叫,跌在云中豹背上,单致远却只是冲他二人略略颔首,便乘那火蛇扬长而去,只在半空留下一道烈烈燃烧的赤焰痕迹。
云中豹再撑不住,跌落在地上,一身白底云纹的皮毛泰半被烤得焦曲干枯,竟是四肢瑟瑟发抖,半天抬不起头来。
刘皇同杜若青亦是互相搀扶,自那灵兽背上爬下来。二人亦是面面相觑,杜若青道:“那、莫非是腾蛇……”
这二人皆是名门之子,眼界绝非一般。那火蛇红宝石一般鳞片间隐隐有金黄火焰闪烁,目光凶恶,威严霸道,利牙如刀,正是神界勾陈大帝座下圣兽腾蛇。
刘皇皱眉道:“只怕有误。”
那寒酸真仙派区区一介炼气士,五杂灵根,二十岁方才修到炼气五层,如此愚钝,却何德何能,可将腾蛇召唤下界,当做坐骑使唤?
绝不可能!
杜若青不语,只觉惊魂未定,却又隐隐后悔,只怕她这显而易见的选择,最终却是错了。
这二人心思各异,只望向天际那一缕渐渐消散的红云。
单致远足下那头火蛇行动悄然无声,却威仪十足,杀气腾腾行了足有千里远,方才按下云头落地。
他先前一时激动,愤然请神,不过为在心仪女子面前博回点面子。如今冷静下来,才忆起数日前方才痛下决心,不再行这邪术。
怎奈如今却……
只是能叫那二人露出那般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也算是,物有所值。
单致远落了地,顿觉通身又是一阵脱力,只是却已比先前动弹不得要好上许多。立时便跌跌撞撞,头也不回,发足狂奔逃走。
单致远逃了许久,足下一绊,便摔倒在地上,竟是滚了两圈才停下来,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却不知为何,那神仙却全无踪迹,并未追上来。
他方才撑起身来,向四周看去。正是夜色朦胧,星垂平野阔,荒原上满是碎石,无边无际。夜幕四合下,离他不足十尺之处,有一座宅院静默伫立。石墙青灰高耸,房檐高翘,铜铃在风中浑厚清响,一派悠闲。
此时那宅院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两名青衣短衫的小厮迈出门来,拱手笑道:“这位道爷,可是要住宿?”
单致远往门中望去,大门内绿树郁郁葱葱,形成一条过道,树下灯笼照得宅院内一片透亮祥和。
那小厮又道:“最近往来的修士多了许多,皆是去寻天华古墓的。鄙店的天字、地字间皆已客满,只剩几间人字间,一夜只需五枚下品灵石,还望道爷莫要嫌弃。”
单致远一看天色已晚,只得道:“那便要一间。”
那两名小厮亦是相视一笑,便躬身将单致远迎入宅院之中。朱漆大门在他身后无声合上。
那边厢,幸臣与北斗却是一言不发,单膝跪地,默然无声,连头也不敢抬。
他二人面前所站之人一身玄色长衫,黑发如墨直垂腰际,夜色之中,更衬得左脸半个银色面罩森冷无情,被星光一照,有若冰铸一般。
北斗终究忍不住,才欲开口,便被幸臣按住肩头,轻轻摇头。这少年只得讪讪忍住。幸臣便轻声问道:“大人,那凡人若是遇险,只怕于万神谱有损。”
开阳冷声道:“随他去。”
幸臣还待开口,开阳一挥袍袖,已自原地消失无踪,顿时四周紧张威压也顿时一松。
北斗待那位没了踪影,方才长长喘了口气,跌坐地上,叹气道:“可吓死我了。”
幸臣苦笑,轻轻揉揉那少年一头银色短发,低声道:“今日任务已了,随我回天庭。”
北斗道:“单致远孤身一人,只怕……”
幸臣笑道:“无妨,走罢。”
一阵轻风扬起,两位星官便也自原野失了踪影。
单致远交了五枚下品灵石,又任小厮引路,在小路上七弯八绕,进了一个宅院。
那小厮将院中一间厢房打开,笑道:“道爷有请。这院中有六间地字间,如今只住了道爷一人,小的名叫杜猛,若是有事,道爷只管唤我便是。”
单致远颔首道谢后,便迈入那房中,将房门关上。这地字间简陋,唯有一张木榻,一张方桌,两个木凳,却胜在整洁干净。他便脱了鞋盘坐床上,终于长舒口气,想到竟逃脱了那神仙无理要求,便不自禁窃喜起来。立时精神抖擞,又在盘坐练功。
不知过了多久,他陡然心有所感,坐起身来。那扇木门无风自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门口一个男子长身卓立,火红外衫松松披在肩头,面白如雪,唇色却是血红,此时正伸出赤红舌头在嘴唇上一舔,迈入房中,声音却是尖锐而嘶哑,“修为太弱,长相却还能入眼,本少爷便用上一用。”
单致远不明所以,方才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却身形迅如鬼魅,倏然上前,将他压在床榻之上,又用瘦长如白骨的冰冷手指捏住那小修士颈项,便仿若毒蛇一般,再舔了舔嘴唇,桀桀笑出声来,“本少爷是你今晚的男人。”
一面掌下用力,却将那青衫撕扯不开,不由愣了一愣,“你这外衫倒是个法宝。”随即又动作利落,将他腰带松开,衣衫自肩头剥落下来。
单致远方才愣神,便被这陌生人给剥了个精光,不由怒道:“贼子放肆!”便奋力挣扎起来。那人手指却冰冷坚硬,有若铁钳一般将他手臂牢牢禁锢,身躯亦是冰冷得有若蛇鳞一般。
那人鼻尖一嗅,便低声笑道:“五杂灵根,长相思熏的炉鼎。只是火候不足,当真可惜可叹。”
单致远被那人一贴近,却觉全身恶寒,难受得险些吐出来。只皱眉咬牙,不肯回应,一味抵抗。心中竟隐隐后悔,早知如此,先前就不应该自那神仙身旁逃走……只怕那神明一怒,便再不肯理睬他了。
那人却得寸进尺,仍是吃吃笑道:“莫怕,本少爷管叫你欲生欲死,舍不得放开。”冰冷指尖已自他腰间往下滑去。单致远才待抬脚狠狠将他踢开,此时门外却响起几声惨叫。
随即房门咣一声被撞开,一条人影飞了进来,悄无声息砸在那男子后背上。
那男子一声怪叫,跳起身来。却见砸他那人正是先前为单致远引路的小厮,如今半边身子浴血,软软垂在地上,再无半分声息。
那房门木板破烂,凄惨垂在一旁。门外冲天火光映红天空,木材燃烧爆裂声同尖声惨叫交织,只怕是半个庄子都烧了起来。院中几具尸骨,尽是护院打扮,尸骨中间,便立着一名玄色锦袍的男子,银色面具也掩不住的杀气森冷外溢,叫这普普通通的小院化为修罗地狱。
那男子亦是被此人惊吓,颤声道:“你竟闯入此地……莫非将我庄中之人全杀了?”
玄衫男子道:“尔等魔修,恶贯满盈,其罪当诛。”
那男子怒喝一声,五指有若白骨利钩一般,猛往那玄衫男子胸膛抓去。
玄衫男子面具下薄唇微勾,冷道:“萤火之光,也敢同明月争辉。”便只是微微一动手指。单致远竟连剑光也未曾察觉,便看见那魔修身体自正中骤然裂成两半,血瀑在半空爆成绚烂猩红花朵,竟淋洒了大半个庭院。
而后他又见那玄衫男子步入房中,银白半扇面具之上亦是沾染了猩红鲜血,缓缓凝成一条血泪淌下,便透出几分有若凶神般的煞气来。
单致远惊得手足俱软,只顾往床榻里躲闪,方才察觉自己一身精赤,不由涨红了脸,只得哑声道:“阁下便是……第四位本命神?”
那人身形巍峨如山,面容冰冷,并不答话,只凭空取出一件干净玄色衣袍,往单致远头顶扔下,将他一身遮盖得严严实实。又冷道:“此地污秽,速速离去。”
而后俯身一晃,便失了踪影。
单致远便知他附身上来,顿时四肢涌现无穷力量,急忙翻身坐起,将那件崭新玄衫穿好,又见地上那件青衫依旧整洁清净,一时不舍,便将青衫捡起收回储物囊中。而后才急匆匆离了小院,往庄外赶去。
一路上却是越看越触目惊心,先前还是一派祥和的庄中,如今仿若成了地狱一角,尸骨堆积如山,只怕有数百之巨。
个个肢体破碎,头颅裂开,满地皆是碎肉骨屑,鞋底落下时也传来黏腻声响,有若踩到泥浆一般。鲜血自房顶泼洒到地上,浓烈血腥味道有若湿布一般紧贴鼻端不放。
单致远终究忍耐不住,只觉内脏里一阵翻江倒海,急忙奔出那间正屋,扶住庭院中一株大树,阵阵干呕起来。
这神仙徒有其名……分明就是个杀人的恶鬼。
第十一章 施刑罚宣风月
单致远早已辟谷多日,呕了半晌也不过是内脏阵阵收缩翻腾罢了。不过片刻便觉双膝一软,跌在树下,他如今已熟知了神明离体的变化,不假思索,便跌跌撞撞往外逃去。
庭院中绿树静默,树根斑驳红色,油泼一般。单致远脚下一滑,便跌进血泊里,又听闻身后脚步沉稳,缓慢靠近。心头大骇,便翻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那杀气盈身的凶神走近。
那神仙身材魁梧,黑衣几同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那银色面具,仿佛悬停天际的一弯残月,幽幽生光。映得一双黝黑瞳孔内隐隐泛出血红。
男子居高临下,睥睨于他,又低沉道:“吾名开阳,正是你第四位本命神。”
这嗓音冰冷生硬,有若轻击剑锋,不带半分人气,又仿佛化作利刃,直刺心口。
单致远牙关战战,不知如何应对,只得道:“谢……谢大人搭救。”
开阳上前半步,那小修士便手足并用,偷偷往后退缩一截。他便再上前半步,不出所料,单致远又再往后缩了足有一丈之远。在宅院前庭的青石板小路上,留下一道血红拖曳的痕迹。
那神明便皱眉,“你怕我?”
单致远忙道:“不、不敢,在下沾了魔修的血,只怕靠近,污了大人清净。”
开阳听他拙劣借口,冷笑起来,又向他走近,口中却道:“尔等凡人,孱弱自私,却偏偏狡诈异常,不过为一己之利,也能生出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来。追根究底,不过是群渣滓,死不足惜。”
单致远不敢再逃,却被他一步步靠近时带来的杀气刺得自骨头深处疼痛起来,身下手底尽是冰冷粘稠血泊,难受已极。待那男子玄色衣摆映入低垂视线中时,阴影笼罩而下,便觉险些连头皮也要炸裂一般,就连嗓音里也渗入些许哭音,“不、不、不要杀我……”
开阳嫌弃地上血污,只扬手一挥,便将那小修士提在手中,打横抱起。鲜血自单致远袍角滴落,竟毫无半点残留。万神谱积存的风月躁动不已,令那神仙也隐隐生出些许烦躁来。
神界同凡人下界之间有森严隔绝,神仙入凡界绝非易事。请神术亦不过在所请神明与施术者之间建立联系,心神天魂皆感应神明意志,请得神明法身降临,从而借力施展神通。
故而先前太羽要攻击一尊泥像时,也需借单致远之手。
开阳如今却亲手斩杀如此众多魔修,法身所耗之力,远胜真身下凡百倍之众。耗力过甚,便有些压不住那风月躁动,更是血脉贲张,恨不得立时侵入怀中这具躯体,狠狠宣泄。
他却只是皱眉道:“若要杀你,何须大费周折,送给那群魔修榨干精气便是。”
单致远一愣,先前种种遭遇用上心头。
他为己身尊严,要在心上人面前逞能,故而召请神明下凡。
他一时糊涂,误入魔窟,引得这神仙妄动法身,大开杀戒。
他得了万神谱种种好处,却不知好歹,只顾一味逃避。
如今被那凶神一身炽烈血腥包围,却仍旧有些不知所措,单致远便轻轻拉住那神明衣襟,慢慢冷静下来。而后方才低声开口:“多谢开阳大人救助……那、那万神谱中风月躁动,我为你寻几个人……”
开阳冷淡目光微微下移,便看见稀疏星光下,那小修士指节清晰,黑衫宽袖柔顺滑下,露出半截白皙手臂,被那袍袖一衬,更是黑白分明。
那神仙眉峰深锁,踏过满地血泊,停在一株古杉树下。而后又将单致远腰带拆下,挂在那冷杉突起的枝桠上,再将他两手拉高在头顶,捆了个结实。
单致远便被迫面朝古树站立,那腰带结实勒入手腕中,将他身躯扯得拉长,只剩足尖勉强着地。体重将手腕扯得隐隐疼痛,不由倒抽口气,惊慌回头看去,“开阳……大人?我,不过区区一介凡人,大人何必……”
虽不过区区一介凡人,怎奈那万神谱融合,若要纾解,不是你便不行。
开阳眸色暗沉,却不愿开口承认这种缘分。只伸手一撕,嗤啦一声,将那黑衫后背整块撕下,往地上扔去。那小修士玉雕一般的后背便暴露在沉沉夜色之中,隐约几点淤痕未散,正是前几日遗留。
单致远突觉后背一凉,不由倒抽口气,便将他种种恩义抛诸脑后,愤而挣扎起来,反倒扯得枝桠晃动,枯叶沙沙掉落一地。他更怒道:“快将小爷松开!否则毁了万神谱,叫你等……呜――!”
那神仙只伸手在他后背骨中间轻轻一划,森冷杀气猛烈灌入,险些将他脊骨刺碎一般。冰冷火辣,有若冰针根根贯穿。
单致远骤然被如此对待,一时间险些岔了气,脸色煞白,用力紧绷后背,豪言壮语再说不出口,只剩断续哀求,“不……可……”
开阳却置若罔闻,指尖一路下滑到尾骨,贴在身后入口打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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