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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认才发现是矿场外的岛屿居民。
    “矿场发生了无法控制的大火,正常人逃都来不及,怎么还会有人反而越过重重阻碍,跑到里头来送死?”
    小张抛出了一个问题,却又自问自答:“所以警察认为,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了,瑰火岛上曾经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斗殴。”
    最后,瑰火岛上的惨案被定性为是劳改犯人集体暴动所引发的。在那个通讯尚且不够发达的年代,消息很快石沉大海,瑰火岛也再度陷入了漫长的沉寂之中。
    很显然,有一些话小张并没有挑明了说。不过白秀麒已经听出来了,这火灾的真正原因不是劳改犯人们暴动,多半还是出在岛上两个派系的争斗上面了。
    就在他暗自寻思的时候,就听见江成路忽然问了一句:“那些小孩呢?说了半天你还不是没有解释那些孩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对哦,差点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小张一拍大腿点了点头:“那些托儿所的孩子都只有三四岁大小,还都是不怎么懂事的年纪呢,据说是被托儿所的一个阿姨给带下来的,那个女人自己却没能活过来。”
    “就这么简单?”江成路愕然。
    “对,失望了吧?事实就这么简单。”
    “……”江成路沉默了片刻,凑到白秀麒的耳朵边上:“你信吗?总之,我不信。”
    白秀麒笑了笑:“不信还能怎么样?我们到这里是来干嘛的,你可得弄清楚了,别自寻烦恼。”
    “知道啦知道啦,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江成路点了点头,又主动给白秀麒剥了一只牡蛎,就听见隔壁桌的那个大叔又开始发表不同意见了。
    “依我看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托儿所的女人,是海神庙里面的海怪显灵啦!”
    这句话简直好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围观吹水的群众们一下子激动了起来。看起来怪力乱神的传说始终要比现实更有群众基础,白秀麒安静地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好一阵子,才大致上弄明白了所谓的“海怪显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二三章 硫磺洞中的石棺
    之前提到过,从瑰火岛大火中死里逃生的岛民一共有二十三人,其中有七个成年人。这里面又有两个是一路从硫磺矿里逃出来的劳改犯,被解救的时候已经吓得神志不清,并且一直都没有好转过。
    离岛之后,有关部门曾经责成精神病院收治过二人一段时间,但是随着劳动改造期限的结束,病院也不再无偿容留他们二人。限于家庭经济条件的制约,这两个人分别被家人接回,其中一个就是本身人氏,一来二去,他的一些“胡言乱语”就开始在民间悄悄地传播开了。
    在这名劳改犯“老朱”混乱的记忆中,经常会反反复复地出现矿坑中蓝紫色的硫磺火焰,那曾经是他的矿工生涯中最最不愿要见到的东西,却也成为了他这一辈子最难以忘记的存在。
    在死火山下凹的圆形坑口中,硫磺正在被年复一年地开采着。表层的挖完了就开始朝着地下纵深――与海神洞一样,死火山上也分布着不少火山岩洞穴,但那里面简直就是人间的地狱,浓郁的硫磺气味伴随着满眼橙黄色的矿物,有一些固态硫磺还因为高温而融化成了诡异的亮蓝色。
    危险而沉重的掘进工程日复一日地循环着了,在老朱的记忆里,似乎只有一天是特别的。
    那一天,所有的矿工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安静地看着面前矿洞的深处。那里,高温熔化的硫磺正在发出蓝紫色的火焰,好像一团美丽却危险无比的毒蛇。
    而就在这团危险的火焰中,安静地放置着一口岩石做的棺木。
    “棺材?”
    江成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没被开发过的火山硫磺矿里头怎么可能会有棺材?”
    讲故事的大叔很得意地瞥了他一眼:“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这是那个朱疯子说的,后来又一个人接着一个地添油加醋,真真假假可得你自己去判断。”
    说着,他又继续往下讲述。
    这口棺材的出现轰动了整个矿区,很多人跑下来看,看完倒头就拜。当天矿洞外头就插了好多的香烛――劳改犯人是弄不到这种东西的。这意味着矿山的管理者也加入了膜拜的行列。
    为了避免消息的扩大,矿山迅速采取措施下达了封口令。而对于火焰中的棺材,上面认为这只是一块类似棺材形状的岩石而已,于是要求矿工想办法将它从火里拉出来以正视听。
    这当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不过经过整整三天的努力,矿工们还是做到了。沉重的棺木一直被拖到了露天火山口的地方,在大功率矿灯的照耀下所有人都迷惑了。
    还是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浑身上下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硫磺晶体。于是矿工们拿起撬棒开始剥除表面红红黄黄的矿物,又花了好一阵功夫,终于有了惊人的发现。
    那层硫矿壳子下面。还真是石头!
    大伙儿七手八脚地将矿物清理干净。发现那就是一大口石棺。棺盖和棺身之间的合缝处清晰可辨。
    “那棺材里头有人?”江成路受不了这种落落拉拉的叙述方式,直接发问。
    “有哇。”大叔点了点头:“有人说里头是一个怪物,有人说里头躺着的就是传说中小渔村里的那个老汉,但是也有人说里头是一个大美女!”
    总之。无论当时那口棺材里躺着的是个什么东西,这口棺材最后都被留在了瑰火岛上,并没有被上交给有关文物部门。而瑰火岛上的矛盾,就是在发现这口棺材之后才一步一步被激化的。
    事后听说了这个谣传的有关部门,也曾经在瑰火岛上组织过有针对性的搜寻工作,不过显然没有发现那口传说中的棺材,如今两个幸存的疯子都已经过世,死无对证。
    “幸存的成年人里头不是应该还有两个神智清醒的吗?黄老板算一个,那另外一个是谁?”白秀麒追问。
    人群忽然发出了一阵哄笑。笑得白秀麒四个人莫名其妙。接着就看见刚才给他们说故事的这个大叔,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就是我咯。”
    “你?!”
    白秀麒禁不住觉得莫名其妙:“那你说的那些事……火里的棺材,都是真的?”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看起来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果然,那个大叔气定神闲的点了一根烟:“当然不是真的。刚才一开始我就和你说了吧,那是疯子的胡言乱语啊。”
    “那你还说?!”江成路瞪大了眼睛:“你应该知道事情的真相才对啊。”
    那大叔又慢吞吞地吐出一口烟雾:“知道啊,真相不就跟刚才小张说得差不多嘛。但是不添点油加点醋,照直说你们能满意吗?”
    “……”白秀麒一时语塞,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句:“那托儿所的那些孩子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大叔咧嘴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又拿大拇指指着自己:“就是我和其他那些人给带下来的啊。当时我还以为怎么着也能给开个表彰大会吧,可谁知道这事儿后来提都不许提了。”
    他说完,人群又是一阵哄笑。白秀麒觉得脸上有点僵硬,于是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江成路。江成路立刻心领神会地抢过了话茬:“所以说,海怪也好,火里的棺材也好,全部都是假的?”
    大叔也反过来问他:“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样子也不错,肯定是个文化人,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迷信?喏,海神庙就在那个方向,你们一会儿吃完了饭,过去看看?”
    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过去,一片没有照明的沙滩的远处,可以看见拔地而起的悬崖的轮廓,而海神庙就在悬崖的边上。
    江成路看了看花阳兄妹,又看了看白秀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于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吃够了海鲜结完账,几个人挺着肚子和夜市上的其他人告别,大叔闲来无事,所以自告奋勇领着他们往海神庙的方向走去。
    白天被晒得滚烫的沙地,晚上还带着余温,踩在上面吹着海风,感觉倒是挺舒服的。四个人跟在大叔身后一时也没有话说,倒是大叔主动问了花阴一句,她为什么一个人跟着三个大男人跑到这么个小岛上来。
    花阴虽然不满意又被小看,但还是解释了自己和花阳的兄妹关系。白秀麒走在他们身边默默地听着,感觉这个大叔尽管表面上看起来不修边幅,内心却很谨慎,而且心地应该不坏。
    他将这个判断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就听见江成路在一边也开了腔。
    “大叔,我说你有点奇怪唷,当初拼死拼活逃出去的地方,怎么现在又自己跑回来了?难道你不会觉得}得慌?”
    “会啊!怎么不会?”大叔的回答倒是意外的爽快:“记得去年刚回来的时候,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啊。死过人的屋子里不敢住,临时搭建的彩钢棚棚又一点都不隔音。外头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抖得跟筛糠似的,那时候还养了条狗,一到晚上就冲着山坡地下没人的空房子干嚎。”
    听起来的确是够呛,白秀麒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觉得自己恐怕熬不过一个晚上。
    “但是你坚持下来了。”江成路问道:“为什么坚持,是因为黄老板给了你高额的报酬?”
    “哈哈,是啊。”大叔继续爽快地点头:“跟着黄老财有肉吃嘛,这么粗的大腿谁愿意轻易放开那,你说是吧?”
    说到这里,他自己停下来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其实我挺佩服老黄的。他其实是一个特别执着的人,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当初岛被烧之后,他决心跟随亲戚下南阳做生意,临走前就和我说,这座岛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只是一座矿山,一个劳改农场,一座海上坟墓,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从小在岛上长大的人来说,却是故乡。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有朝一日他一定要重新回到瑰火岛上来。”
    “所以他才会租下瑰火岛。”白秀麒下意识地点着头:“他想要将这片死亡之地重新唤醒过来。”
    “要不是他当年开船回来,我恐怕也早就被毒烟给熏死了。所以我决定赌上这条命,这辈子就跟着老黄干喽。”
    说到这里,大叔忽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大家。
    “所以各位贵客,可要多多宣传,支持支持咱们瑰火岛上的开发和建设唷。”
    “好,一定。”
    虽然这只是几句生意上的客套话,但白秀麒却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用单纯的“生意人”来看待眼前的大叔和黄向远了。他打心底里佩服这种能够为了一个目标、一个信念不懈奋斗的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大海一般的胸怀”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两三百米,逐渐将夜市上的灯火甩在了后头。花阴悄悄地走到了兄长的身边,接着干脆挽住了他的手臂。江成路也想依样画葫芦,却被白秀麒给赶开了。
    ☆、第一百二四章 夜探海神庙
    海岸边隆起的悬崖变得越来越清晰,那是一条从岛屿中部的高地一路延伸到海边的带状山脉。常年为岛屿南部抵御从西面海上吹过来的强风。悬崖南面如斧凿刀削一般直接插入海水中,东侧则是一片无水的礁石和沙滩,一直连接到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
    那座海神庙就建造在礁石和沙滩的交界处,很难弄明白它屹立至今的道理。沙子的颗粒在不断变大,大家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迈进,终于勉强看清楚了大约十来米开外的建筑物。
    海神庙的占地面积并不大,看起来甚至还比不上白家的宗祠。传统中式的平层建筑,外面包裹着黄色的围墙,里头模模糊糊地翘出几条屋脊。
    而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围墙里头居然有光。
    “哦,那是长明灯。”大叔如此解释。
    黄向远是一个很迷信的人,海怪的脚印更是让他对于海神庙里卷轴上的故事深信不疑。所以他重新修缮了海神庙,在里头点上长明灯,花果贡品更是常年不少,希望以此得到海神的庇佑。
    说话间,他们就到了庙门口。对开的桐漆大门只是虚掩着,隐约透出里头的光亮。
    “小心点!”大叔忽然大声提醒众人:“老黄经常在里头放吃的,所以庙里面可能会有偷吃的野兽,黑灯瞎火的,不要被它们抓到了!”
    “抓到了就烤烤吃掉。”江成路笑着应了一句,抬脚就把门给推开了。
    正门里头是不大的一个小院子,除了一个香炉和两盏石灯之外别无其他。小院对面就是海神庙的主殿,屋脊上贴着潮汕风格的五彩嵌瓷,四柱三间的敞亮明堂,一眼就能看清楚里头的格局――
    正中央顶天立地的泥塑神龛,龛里头站着一尊几乎与人等高的泥塑雕像。果真是海藻似的头发、铜铃大的眼睛、人不人鬼不鬼,在电子长明灯闪烁的光线下更显得阴森诡异。
    很显然,这应该就是海怪了。
    大叔说,开矿的那段时间。海神庙被用来当做岛上的食堂。原有的雕塑早就被打碎了丢到海里去了。如今的这尊海怪塑像是老黄去年请人重塑的,据说过几年还有贴金的打算。
    白秀麒一边听着他解释,一边将目光从海怪塑像转移到了前面的供桌上。
    神龛前面当然少不了有贡品。一个剥开的柚子,一碟苹果,还有两盘子却是空着的,里头只有一点残羹剩菜,简直就像是被海怪吃掉了。
    “哦,这两碟是肉菜。”大叔不紧不慢地解释:“刚刚不是提到过的吗?附近一带有些吃肉的小畜生,全靠这个庙养活呢。”
    说着,他又走到东面的墙边。冲着众人招招手:“过来看看这里。”
    白秀麒这才发现。原来海神庙的东西和北壁上还有壁画。由右至左环绕明堂一周,画得显然就是海怪的传说故事。
    花阴问:“大叔,这个就是当初在房梁上找到的卷轴的复制品?”
    大叔点点头,又开始嘀嘀咕咕地介绍起壁画上的细节。在他的身后。花阴已经和花阳一起摇起了脑袋。
    白秀麒也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丢给了江成路。江成路看见拍得是幅海边的大全景,一时间也不知道里头藏着什么明堂。
    海神庙就那么一丁点儿大,正殿后面是两个早就被废弃的窝棚。一行人又在院子里转了转就走了出来,重新踩在沙滩上。
    凉风习习,明月在天,远处的大海上柔光粼粼,让人看得有点出神。白秀麒却望着不远处漆黑沉默的悬崖问道:“大叔。你有船可以载我们去看看海神洞吗?”
    这话把大叔给吓了一跳:“你们要进洞?那可不行!”
    “不是今晚,明天白天也可以。”
    大叔却还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早晚的问题,山洞里头这几年崩塌得非常厉害,入口处的海陆都快被堵住了。外头的船开不进去,里头的水流不出来。积了不少硫磺和毒气。老黄上次请专家来看过,说绝对不能让游客进洞,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他的语气严肃,看起来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既然如此,白秀麒也无意勉强,点了点头决定放弃这个念头。
    海神庙已经见识过,接下来光秃秃的沙滩上也没啥东西可看。大叔说自己还想回夜市上再吃几串铁板鱿鱼头,而花阴闹着说困要回旅馆休息,于是他们就挥手作别,各走各的路。
    目送着大叔走远,江成路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白秀麒的手机。
    “这照片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白秀麒给了提示:“你仔细看,海边上的那些人在干什么?”
    江成路这才将近处的画面局部放大,看见近海的水域里一行一行地拉了很多道渔网,渔网和渔网之间的水里则摆放着一些漂浮物。岸边,有两三个人正在将从海里捞出来的贝壳一个一个地丢在地上,另有一个老人拿着刀正在开珠。
    “笨啦!这是人工养殖海水珍珠的场景。”花阴插嘴道:“虽然我国古代有过一些淡水珍珠养殖的记载,但是海水珍珠的养殖可是闻所未闻,所以我给人偶做古装造型的时候几乎不用正圆的养殖珍珠,因为在古代那种走盘珠实在太难得了。”
    花阳似乎不太同意妹妹的判断。
    “但是古代也有珠池这种东西,因为水温和地形等关系,生长着特别多的珠贝,画面中的会不会就是这种珠池?”
    “不是的。”
    白秀麒摇头:“我去过那种古珠池,涨潮的时候水能有十几米深,珠贝都藏在水下的礁石里头,海民必须深潜入海底采珠,溺死的、被鲨鱼咬死、水母海蛇咬到的都很多,哪里是画里的这样风平浪静还插几个浮标,以为下面还会有珠笼吗?”
    江成路听来听去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所以说画面里的养殖珍珠方式古代应该是没有的。那么作为这幅壁画原图的梁上古卷轴,其实也是今人创作的?”
    白秀麒点了点头:“比起海寇,我更倾向于所谓的卷轴和海怪都是黄向远自己安排的,为得是利用传说增加瑰火岛的曝光率。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要想火?其实很简答啊。”江成路耸了耸肩膀:“直接说这里就海外仙山嘛,宣传口号都想好了,‘秦始皇没找到的,我们为您找到了。’”
    他的话当然引来了其他三个人的嗤之以鼻。时间不早了,继续留在海滩上也没什么意思,一行人就决定打道回府。
    回旅馆的这一路上很阴森,不过由于旅馆顶上亮着一盏灯,倒也不至于难找。十多分钟之后他们就站在了客栈门前的小平台上,宗叔晒着的目鱼干在海风里摇摇晃晃的,下面蹲着几只猫,亮着莹绿的眼眸。
    这还只是抵达海岛的第一天,来日方长也没有什么非得在今晚上弄明白的事,四个人上了楼之后互相道别,白秀麒就跟着江成路回了房间。
    打开顶灯,关上房门,白秀麒从口袋里掏出钞票夹和手机随便往床上一丢,正想喘口气,忽然间就被江成路从后头偷袭,一下子抱着就按在了床上。
    “……”白秀麒觉得有点不妙,但还是佯装镇定地打了一下江成路的手:“放开,热死了!我要去擦身。”
    “不放。”
    江成路沉重的呼吸声贴着他的后颈传过来:“刚才你吃了多少牡蛎。”
    “……四个。”
    白秀麒想了想。他的肠胃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就算美食当前也必须节制。
    江成路却笑了起来:“我吃了四十个。”
    白秀麒一听他说这话心里头就明白了――早在上大学本科的时候,中外美术史课程的老师就曾经在讲解让?弗朗索瓦?特鲁瓦的《牡蛎宴》时特别提到过牡蛎的隐喻意义,这是一种具有壮阳效用的海鲜,据说意大利大情圣卡萨诺瓦每天都要生吞四十枚牡蛎,这或许也使得他有足够的精力能与一百余名女性发展出不一般的关系。
    ……想到这里,白秀麒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在劫难逃了。
    “别这样。”他决定尝试一下怀柔政策:“我今天真的很累。”
    江成路没有说话,他只是慢慢地低下头,又抬起眼皮默默地看着白秀麒,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果然立刻让白秀麒联想到某种温柔的大型工作犬只。
    怀柔对怀柔,没想到这一轮,竟然是白秀麒败。
    “……那我用手帮你。”他退让一步:“就一次。”
    江成路还是不回答,动作倒是挺麻利,已经蹬掉了鞋子爬到了白秀麒的床上。先是按住白秀麒狠狠地在床上啃了几口,接着又从他的嘴贴到了他耳边。
    “要不……你用嘴试试?”
    “做你的春秋大头白日梦!”
    想都没想过这件事的白秀麒直接上脚,作势要踢江成路下床,可就在这个时候,玄关那里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一百二五章 江成路的壶天仓库
    来敲门的人是花阳,门一开他就紧张地朝里头张望。
    “你们的东西都没有被人动过?大熊说刚才有人进过我们的屋子!”
    开门的江成路回头看了看坐在床边上的白秀麒,两个人同时愣了愣,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摆放在屋角的行李箱上面。
    傍晚出去之前,白秀麒打开过箱子取出了洗漱用品,这之后他的箱子就再没有拉上过拉链。里头除了替换衣服之外,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画材和一些户外用的工具。江成路就更是干脆了,因为三天两头要回公寓看看,所以他只装模作样地带了一个手提式的旅行包,里头装着投喂给大熊的粮食。
    “的确被人动过了。”
    江成路看了一眼自己的包,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原来放在夹层里的润滑剂跑到外头来了。”
    “……”偷偷摸摸地把润滑剂带到岛上来,这家伙根本是早有预谋!
    当着花阳的面,白秀麒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这时候江成路已经把整个包都翻了一遍,确认道:“没少东西。”
    花阳又看着白秀麒:“你呢?”
    白秀麒暂时也将自己的不爽放到一边,打开箱子看了看,确认所有物品都没有丢失。
    “恩,那和我们这边一样。”花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根据商斗星的说法,就在傍晚他们离开旅馆去夜市之后不久,二层的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商斗星当时正在吃着花阳给他泡的杯面,一开始也没注意,直到听见钥匙孔里头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现在想想钥匙那个时候商斗星以为是花阳兄妹去而复返,主动走过去把门打开的话,事情很可能就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可是那个时候,商大熊偏偏提高了警惕,刚把杯面放下门就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矮小,耳朵奇大的年轻男人。微微驼着背,脚上穿着一双软底儿的运动鞋,手上还带着白手套。只见他进了门,先是猛吸了几下鼻子。接着一眼就看见了放在桌上的泡面。
    所幸这个时候离花阳他们出门还没多久,泡面有点儿余温也不难解释。商斗星就看见那大耳朵男人走到了他面前,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又在肚子上掐了几下。
    还好,没发现什么东西。
    接着,那家伙又走向了花阳和花阴的行李,用熟练的手法撬开来,一件一件地翻找着。花阳且不说,花阴这个臭美的小姑娘带了不少首饰,真金白银的价值不菲。可是这个大耳朵男人只是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到了远处。
    最后,他看完了所有的行李,什么东西都没有拿走,又全部按照原样一件一件地摆放了回去,最后重新搁好行李箱。沿原路离开了房间。
    “所以说,这家伙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江成路摸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听你这么说起来,我觉得他不是小偷,更像是来检查我们的行李的。”白秀麒看着花阳:“而且肯定不是光明正大的安检,他想找的是一些不能够被放在台面上来说的东西。”
    “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那是什么?”江成路喃喃自语,目光又飘到了自己行李里头那瓶润滑剂上头:“总不会歧视这个吧?那早知道我变个美女就没事了。”
    “得了吧。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么无聊。”白秀麒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这个岛上肯定有古怪,但无论怎么样敌在暗我们在明,人家还是地头蛇,轻举妄动肯定对我们不利。我觉得不如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看情况再说。”
    花阳也肯定了白秀麒的这个建议,既然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他又随便说了几句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白秀麒将门带上锁好,一扭头就看见江成路又牛皮糖似地贴了上来。
    “一边儿去,你还能有这种闲心?”白秀麒伸手将人推开:“说不定人家进屋子是为了装监视器呢,你就没有一点儿心理阴影?”
    “那又怎么了?就给他们看看哥强健的体魄和绝伦的精力呗,让他们自惭形秽!”
    正面防守不成。白秀麒决定以退为进,忽然苦笑了一声:“那就随你了。说不定人家做成录像带卖了还能给我们抽点版税。反正我也不打算继续在书画界混了,正好趁机隐退。”
    江成路这下子总算是吃了瘪,忽然转身就朝着床对面的电视机柜走过去:“不行,我现在就得查一查这屋子里有没有摄像头。如果有,待会儿就去找他们算账。”
    “……”
    说实话白秀麒其实是不相信摄像头这种说法的,提出来也只不过是个缓兵之计而已。现在江成路一脸认真地要检查房间,查完了接下来要干什么也就不难推测了。他正苦笑着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说这一句,就看见江成路走了两步到墙边上,对着白墙挥了挥手。
    下一瞬间,空无一物的墙体上忽然出现了一扇黑漆小门,看形制居然就是昨天下午白秀麒在梦里见过的那一扇。
    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一幕,白秀麒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江成路却显然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反而一脸兴奋地问道:“想不想看我的宝贝仓库?”
    白秀麒的本能反应就是拒绝,可他又转念一想,做出的回应却是点头答应。
    “走。”
    他甚至还拍了拍江成路的肩膀,然后主动走到了他的前面。
    小门里面的壶天世界是一片昏暗,脚下的地面也从木板变成了坚硬的石头地面。而更令白秀麒感觉不安的是,远处隐约有幽绿的光传过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鬼火冥灯的光亮。
    “等一等,”
    走在后面的江成路忽然出声,与此同时一只手已经搭在了白秀麒的肩膀上。
    “披上这个。”
    下一秒钟,一层薄薄的黑纱落在了白秀麒的头顶上。清晰的视野顿时罩上了一层朦胧。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曾经在梦中大牢里披过的东西。
    江成路帮他将黑纱仔细拉好,这才解释道;“你现在不能算是普通人,对于鬼火冥灯也无法免疫。遮着点,不然昏睡过去可就随便哥怎么折腾了。”
    “你不会的,”白秀麒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哟,这张小嘴突然变得这么甜了。”江成路仿佛不习惯似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跟我走吧,这里头东西堆太多,有点狭窄,小心别撞着。”
    他这样提醒的时候,自己身上却什么都没有披着。白秀麒好心提醒了一句,却只换来了几声自信满满的大笑。
    “这么点小火苗,哥才不怕呢。要想困住哥?来一片火海还差不多。”
    恐怕你以前还真被困在火海里呢。白秀麒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身体已经自动跟随着江成路前进了。
    就像江成路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个从充作仓库的壶天里实在是只能用“拥挤不堪”来形容。左右两边都是顶天立地的巨大石头柜子,抽屉大大小小,里头恐怕装得东西尺寸形状也不尽相同。
    “你就不能稍稍整理整理吗?”白秀麒看了几排,终于没忍住抱怨了起来:“这拼得跟俄罗斯方块似的,不难过吗?”
    “难过吗?”江成路理直气壮的反问:“连我自己都不记得这里头的东西积攒了多少年,理到猴年马月去?”
    白秀麒叹了一口气,又问:“壶天是可以无限扩容的吧,那为什么不弄大点儿,非搞这么挤?”
    江成路嘿嘿一笑:“玄井公寓也挺大,你还问我为什么只住那么一小间?”
    “……你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是病,得治。”
    江成路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