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清俊的面容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
    意识深处，是两股意志的惨烈拉锯：
    一方是自身甦醒的、对这片伤痕累累大地的悲悯与守护之心；
    另一方，是邪晶通过地脉传导而来的、冰冷而充满诱惑的魔念低语：
    “修復？虚偽！清灵之气是毒药，麻痹感知，消磨反抗！天庭只想榨乾大地的骨髓，披上光鲜的外衣！”
    “看看天河！你的『修復』引来了什么？熔岩倒灌，水族化魔！这就是代价！天庭的秩序带来的代价！”
    “唯有混沌！唯有回归那吞噬一切、同化一切的混沌母核，才能获得真正的平衡与…安寧！加入我们…拥抱混沌…成为永恆的一部分…”
    “守护？唯有混沌！唯有永恆！”这魔音尖锐起来，如同钢针穿刺神魂。
    “不……不是这样……”烬的意识在挣扎，微弱却顽强，“修復…是为了…新生…为了…活著…”
    他艰难地调动著与生俱来的混沌亲和力，试图梳理、安抚脚下那条因天河方向通道被杨戩强行封锁而更加狂暴、几乎要彻底炸裂开来的地火洪流。磅礴浩瀚的地肺之力在他体內奔涌衝撞，如同亿万匹失控的烈马，每一次疏导都伴隨著撕裂神魂的剧痛。
    “哪吒大哥……孙大圣……”烬在心中呼唤著那曾给了他新生希望的背影，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身下的岩石，因承受不住內外交攻的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细密的裂纹悄然蔓延。他头顶那颗象徵“地火莲心”状態的赤红光球，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核心处，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无声浮现！
    地火莲心裂，北俱芦洲地脉维繫之锚，岌岌可危！
    与此同时，崑崙墟深处，新生的灵玉矿脉。
    土地公与几位气息最为厚重的山神，正以自身本源神力，死死压制著矿洞深处不断瀰漫的紫黑色寒潮。矿道內，冰晶凝结的“咔咔”声不绝於耳。
    “顶住！绝不能让这邪气衝破封印，污染新生矿脉！”土地公鬚髮戟张，蟠龙杖深深插入地面，引动崑崙祖脉雄浑地气，化作土黄色的光罩，艰难地抵御著那刺骨的邪寒。他身旁的山神，面容坚毅，山峦虚影在身后沉浮，共同维繫著摇摇欲坠的防线。
    然而，矿洞最深处，那被太上老君以八卦炉本源之力与层层禁制封印的暗紫色邪晶，正在发生著诡异的变化。
    晶体內，那点被彻底污染的琉璃金露残骸，在吸收了足够的崑崙地脉灵力与逸散的清灵之气后，猛地搏动了一下！深紫色的邪光如同心臟骤缩，瞬间吞噬了周围一切光源。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极恶、极寒意志轰然爆发！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深紫色环形衝击波，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老君布下的层层禁制，无视物质阻碍，狠狠撞在矿脉內那些纯净新生的灵玉矿壁上！
    被衝击波扫过的灵玉矿壁，温润的光泽瞬间黯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冰冷的墨紫色。如同瘟疫蔓延，大片大片的灵玉以惊人的速度被污染、异化！
    “不好！”土地公感应到矿脉本源被急速侵蚀，老脸瞬间血色尽褪，“邪晶异力在污染矿脉！它在抽取矿脉生机，反哺自身！”
    更可怕的是，隨著矿脉被污染，那些刚刚被天兵清理掉残骸的矿道深处，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声。
    只见那些被邪气侵蚀、身化紫晶魔怪后又被击杀的矿工和天兵遗骸，此刻竟在深紫色邪光的笼罩下，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一节节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们破碎的紫晶身躯被邪光强行粘合，空洞的眼窝里跳跃著两点深紫色的鬼火，散发著比生前更浓郁的死寂与混乱气息！
    紫晶尸傀！
    它们嗅到了生者的气息，发出无声的嘶嚎，迈著僵硬而迅捷的步伐，如同汹涌的紫色潮水，向著土地公与山神镇守的洞口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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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凝聚了死亡怨恨与邪晶之力的紫黑色冰霜，隨著尸傀的衝锋，在矿道內疯狂蔓延！
    崑崙矿脉，彻底化作了紫晶炼狱！
    孙悟空的身影刚从狂暴的天河熔岩漩涡中衝出，金箍棒上还滴落著赤红的岩浆，眉间的业火红莲印记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
    芦洲地火莲心濒临崩溃的悸动、崑崙矿脉被邪力疯狂污染的哀鸣，如同两道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
    九劫连环，三界倾危！
    他猛地抬头，金睛穿透万里云靄，死死盯住兜率宫的方向。
    那炉底邪晶的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擂在他心头的战鼓，清晰昭示著一个冰冷的事实——九纹已成，魔胎涅槃的脚步，正无可阻挡地加速！
    “业力为引…人心为炉…”孙悟空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仿佛在业火中淬链过，“好！好一个九转魔胎！今日，俺老孙便以这三界为炉，以这无量业火为薪，看是你这魔胎涅槃得快，还是俺老孙先炼成这混元无业的不朽道果！”
    他周身气息轰然爆发，不再有半分保留。
    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比闪电更迅疾的金虹，撕裂长空，直扑下界——那里，正有一座被混沌瘴气与魔化修士蹂躪、积累了无边怨魂恨火的凡间巨城！
    以身入劫，心纳万业！
    最终的淬链，已然开始。
    ……
    ……
    兜率宫深处，那口镇压万古的八卦炉猛地发出垂死的哀鸣。
    炉壁之上，九道暗紫魔纹已彻底圆融贯通，循环流转间，发出吞噬光线的幽暗涡旋。炉內纯阳的兜率紫火，竟被染上了一层粘稠的、不断搏动的墨色！
    “不好！九转涅槃，魔胎將成！”
    太上老君鬚髮戟张，脸色煞白如崑崙雪顶，再顾不得损耗本源，一口蕴含大道真源的精血狂喷在剧烈震动的炉壁上。
    精血所化的道纹古篆刚亮起，便被那墨色魔光无声吞噬，如同泥牛入海。
    “咔嚓！”
    一道细微却足以令三界崩殂的碎裂声响起。並非炉壁破裂，而是空间规则的呻吟！炉內那团九纹圆满的暗紫邪晶，在这一刻坍缩了！
    它坍缩成一个无法用大小、形態形容的“点”——混沌心魘！
    无形！无质！无光！无暗！它並非实体，而是眾生的心魔、业障、绝望、贪婪在混沌母核胚胎上涅槃而生的终极倒影！
    它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啃噬一切秩序，將万灵拖入永恆沉沦的梦魘。
    心魘挣脱八卦炉的束缚，无视兜率宫万重禁制，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骤然扩散。它的降临，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压，只有彻骨的、冻结灵魂的死寂。
    第一滴“墨汁”，无声无息，滴入刚刚指挥天河水军逼退一波熔岩水鬼、正凝神戒备天河的杨戩识海。
    杨戩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额间那只曾洞穿九幽的天眼，银色的神光骤然被染成了污浊的暗紫！
    他眼中的世界，瞬间扭曲、顛倒、涂抹上了最深沉的血色！
    前方，那撕裂熔岩魔物、金箍棒上还流淌著天河熔岩的齐天大圣，身影在他天眼的视界里骤然膨胀、扭曲、变形！
    神圣的金甲化为覆盖鳞片的漆黑魔躯，火眼金睛化作流淌熔岩的猩红竖瞳，那根定海神针金箍棒，更扭曲成一根布满倒刺、滴落著污血的巨大骸骨！
    无数悽厉的、充满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嘶吼直接在他神魂深处炸开，那是果山群妖被屠戮时的哀嚎，是灌江口草头神被天火焚灭时的诅咒：
    “杨戩！你这天庭鹰犬！助紂为虐！”
    “孙悟空！这灭世魔头！他要焚尽三界！杀了他！杀了他才能活！”
    心魘的低语，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瞬间刺穿了杨戩万载淬链的司法道心，將潜藏於意识最深处的、对天庭铁律束缚的隱忧、对昔日镇压果山的一丝复杂情愫，扭曲放大成滔天的“正义”怒火！
    “妖猴！受死！”杨戩眼中再无半分清明，只有彻底的疯狂与冰冷杀机，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三尖两刃刀裹挟著撕裂虚空的银紫色雷霆，不再是守护天河的壁垒，而是化作一道灭绝生机的死亡霹雳，朝著“魔化”的孙悟空头颅，狠狠劈落！
    这仅仅是开始！
    心魘的“墨汁”如同瘟疫，瞬间瀰漫整个天河战场。
    那些正奋力结阵抵御熔岩水鬼、净化魔化水族的天河水军精锐，眼中战友坚毅的面容骤然扭曲成狰狞的魔怪！身边的袍泽，不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而是从地狱爬出、要將自己拖入深渊的邪祟！
    “杀！妖魔就在身边！”
    “为了天河！为了天庭！”
    恐惧瞬间点燃，化作自相残杀的疯狂战火。前一秒还在並肩拒敌的水军，下一秒便將兵刃狠狠捅进身旁毫不设防的战友胸膛！
    冰冷的仙甲被刺穿，滚烫的仙血混著天河浊水飞溅！
    哀嚎、怒吼、兵刃碰撞声、法术爆裂声，瞬间撕裂了原本勉力维持的战线，天河彻底化作血与火的人间炼狱！
    “杨戩！”孙悟空一棒扫开突袭而至的熔岩巨拳，金睛怒睁，看到杨戩那被彻底染紫的天眼和劈落的雷霆，心头剧震。
    “心魔入脑！”
    他厉喝，身形急闪，险之又险地避开那撕裂空间的刀芒，金箍棒携带风雷之势，狠狠砸在刀杆之上。
    鐺——！
    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开，能量衝击波將下方翻腾的熔岩巨浪都压得凹陷下去。杨戩被巨力震退数步，眼中疯狂更甚，死死锁定孙悟空。
    然而，就在孙悟空与杨戩刀棒相击的剎那，异变再生！
    一股无形的、冰冷至极的规则之力，如同亿万条隱形的锁链，瞬间贯穿三界！
    天河之下奔涌的熔岩洪流、崑崙矿脉深处咆哮的紫晶尸潮、芦洲净业谷濒临崩溃的地火莲心……三者之间，竟被强行串联成了一道“业力锁链”！
    孙悟空刚以磅礴法力强行压制住天河熔岩通道的一处喷发点，还未喘息——
    崑崙山腹深处，那正被土地公与山神拼死压制的一头巨大的紫晶尸王，空洞眼窝中的鬼火骤然暴涨一倍！
    它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身上碎裂的紫晶瞬间弥合，力量狂增！
    它猛地挥动覆盖冰晶的巨爪，带著冻结灵魂的死寂寒意和翻倍的巨力，狠狠拍在土地公勉力支撑的土黄光罩上！
    “噗！”土地公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蟠龙杖脱手飞出，光罩应声碎裂！
    滔滔紫黑寒潮裹挟著翻倍的尸傀狂潮，衝破封锁，向著矿洞外、向著崑崙新生矿脉疯狂蔓延！
    几乎同时，北俱芦洲，净业谷。
    盘坐於赤红岩石上的烬，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哇地喷出一口燃烧著紫黑色火苗的鲜血！
    眉心那深紫火焰印记骤然黯淡，仿佛隨时会熄灭。
    头顶悬著的“地火莲心”虚影，那道细微的裂痕瞬间炸开，如同破碎的琉璃，无数道裂缝疯狂蔓延！
    “呃啊——！”
    烬发出痛苦的嘶鸣，维繫地脉的最后一丝力量几乎断绝。
    身下岩石终於承受不住，轰然炸裂！
    下方被暂时约束的地火洪流，如同挣脱了最后韁绳的亿万年凶兽，彻底暴走！
    赤红的熔岩巨浪撕裂大地，裹挟著毁灭性的地肺浊气，冲天而起，將整片净业谷的天空映成末日血海！
    镇压一处，灾劫翻倍！业力锁链已成，三界如坠无间绞轮！
    孙悟空硬撼杨戩一刀，金箍棒嗡嗡悲鸣。
    金睛扫过天河自相残杀的惨状、扫过崑崙镇守溃败的传讯灵光、最后定格在芦洲喷发的熔岩血柱和那布满裂痕、即將彻底崩碎的地火莲心上。
    一股冰冷的、足以令大罗金仙也神魂冻结的绝望，如同天河弱水，瞬间淹没战场。
    神仙们浴血奋战，却被心魔侵袭，倒戈相向；三界基石崩塌在即，却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越挣扎，崩坏越快。
    兜率宫方向，那无形心魘散发的纯粹恶意，如同冰冷黑洞，吞噬著每一丝希望的光。
    天河水军的嘶喊、崑崙山神的怒吼、芦洲地脉的哀鸣，混杂成一首末日的葬歌，迴荡在每一个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神魂深处。
    混沌心魘，这眾生业障的无形化身，正以三界为盘，眾生为子，导演一场自毁的盛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