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三辞三让
文华殿内。
正在处理政务等着过年放假的朱载坖,在看到黄锦以及李春芳,高拱,赵贞吉,胡宗宪,郭朴等全体内阁成员一起到了文华殿的时候,也不由微微一愣。
好像自己并没有让人叫他们过来吧?
而且就算他们有事过来禀告,也不至于全员出动吧?
朱载坖正准备开口询问,黄锦和李春芳等人就齐齐一拜,“臣等(奴婢)参见太子千岁!”
朱载坖止住问询的话头,抬手道:“诸位免礼。”
接着朱载坖又问道:“这大清早的是怎么了?有何大事让你们一起到孤这里?”
李春芳作为内阁首辅,首先开口。
李春芳激动道:“殿下,我等是接到了陛下的旨意,特来拜见殿下!”
朱载坖惊讶的看了李春芳一眼,疑问道:“陛下有何旨意?”
黄锦此刻起身,立刻就将手中的这份圣旨高高举了起来。
“帝君圣旨在此!”
朱载坖看到黄锦举出的圣旨,也不得不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到了下面,“臣朱载坖拜见陛下!”
黄锦连忙又拉住朱载坖,“殿下不必如此,您直接看吧。”
黄锦直接就将这份圣旨恭敬的递给了朱载坖。
朱载坖展开圣旨只是粗粗的看了一个大致,瞬间眼睛也不由圆瞪了起来。
嘶——
朱载坖猛得吸了一口凉气,他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份禅位诏书!
见到朱载坖也被震惊在了当场,黄锦李春芳等人又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激动的笑意。
高拱更是急不可耐的催促道:“殿下接旨啊。”
但在这一刻,赵贞吉也慌忙出声,“殿下要先谢恩!”
高拱等人在听到赵贞吉的这句话后,也瞬间惊醒过来。
他们真的是激动过头了,都忘了谢恩的事情,只想着让朱载坖赶紧接旨,将此事确定下来。
朱载坖也在此刻瞬间清醒,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心里的冲动,又将圣旨压回到黄锦的手中,一脸正义的说道:“陛下正是春秋鼎盛,龙体康健,大明也正是蒸蒸日上,百姓安康乐业的时候,岂能禅位?
“还请公公转禀陛下,就说儿臣不敢受此大任!”
朱载坖此话一出,不仅是黄锦愣住了,就连李春芳等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他们都懵掉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但很快脑袋机伶的他们就迷过来了朱载坖的心思。
原来这是要“三辞三让”啊!
想到了这一点,黄锦和李春芳等人也都懂了。
自古以来哪有上杆子当皇帝的人?
不都是被劝进了好多次,才勉为其难的上位的吗?
所以朱载坖哪能这么不讲究?哪能这么上杆子的上位当皇帝呢?
哪怕是做个样子,他也得先辞上几次再说。
李春芳等人反应过来这个道理之后,也尴尬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劝朱载坖接旨吧,好像显得心急了,不劝吧又感觉要错失从龙之功。
一时间也为难了起来。
但终究他们这些人的脸皮还是和朱载坖一样厚的。
要不然,也不可能登临高位!
李春芳等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朱载坖拜道:“殿下,内阁还有些政务等着臣等票拟,臣等告退。”
说罢,李春芳几人就匆匆从文华殿出来了。
出来之后,李春芳他们就又情不自禁的凑在了一起,李春芳看着高拱,赵贞吉,胡宗宪和郭朴,小声问道:“咱们怎么办?”
李春芳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朱载坖要三辞三让,他们要在什么时候劝进。
高拱等人你看我我看你,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必要各自藏着心思了。
因为在这个时候,谁要是装聪明不说话,那就是不支持朱载坖当皇帝!
等到朱载坖真的上位了,这后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根本就不能有其他不该有的骑墙派心思,必须要有一个明确且鲜明的态度,让朱载坖见到他们这些人就是无限忠诚于太子殿下的良臣忠臣!
高拱环顾了一下众人,坚定道:“等殿下辞了陛下这一次后,陛下再下旨的时候,咱们就一起劝进!”
李春芳等人听着高拱话,心里想着会不会有点着急呢?
但看着高拱坚定的眼神,几人也没有了选择。
若是到时候让高拱先张口了,他们还在犹豫,那么等朱载坖上位了,又会怎么想他们呢?
所以,李春芳当即也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
内阁几人达成共识之后,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这个时候即便是还有风雪,他们也不觉得寒冷了,甚至还有了一种春天就要到来的希望之感。
就在几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内阁的时候,六部九卿也已经到了。
六部九卿的尚书们,齐齐的看着回来李春芳等人,也不想着行礼,而是着急问道:“诸位阁老,消息是真的吗?”
李春芳等人看着突然站满一屋子的人,也不由微微一愣,这消息都传的这么快吗?
显然他们是忘了高拱之前吩咐中书舍人们的话了。
礼部尚书高仪激动的挤到众人身前,看着李春芳和高拱等人。
高仪激动问道:“阁老给个准信吧,这事是真的吗?我们礼部得提前有准备呀!要不然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可怎么办?”
郭朴是负责礼部这一块的内阁成员,他在听到高仪的话后,就站出来说道:“高尚书不要着急嘛,这件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你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
郭朴这话说的有点模棱两可,但依然能从其中听出不少的信号。
所以,高仪等人在听到郭朴的这句话后,一个个也是不由振奋了起来。
这对他们而言,同样也是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情!
要是做好了,岂不也可以在太子跟前刷一刷好印象?
毕竟内阁现在可是原来的内阁了,现在的内阁可是独立的行政机构,虽然官职品级上还保留原来的正五品设置。
但谁会真的将大学士的正五品当成是正五品呀!
高仪他们也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再进一步的,而这次太子登基就是一次大大机会!
若是能在现在即将要登基的太子跟前刷一个好印象,等到太子真的变成了皇帝,要进行一系列新的人事变动和朝政方向的变革,这个好印象不就可以在瞬间转化为实际的好处吗?
所以现在高仪等人的激动心情,自然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了。
就在高仪等人激动的时候,黄锦也回到了万寿宫精舍内。
黄锦到了嘉靖皇帝跟前小声的回禀着朱载坖的意思,嘉靖皇帝听完就忍不住笑了。
“黄锦你看看,这就是三儿,一直都是这么的滴水不漏,一直都是这么的进退有据。还跟老子完成了三辞三让的套路?他是担心朕当了太上皇,还对他指手画脚呀!”
黄锦听着嘉靖皇帝的话,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跪在地上,“帝君千万别这样想,太子爷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嘉靖皇帝坐起慵懒的身子,又收了一下衣袖,盘坐在自己的蒲团上,也叹息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重要。三儿想要完整的权力,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毕竟朕当年就是这么争取的。现在到了三儿这里,朕要是学着当年的张太后和杨廷和,岂不落的下乘了?”
“而且朕再怎么样,也比张太后,杨廷和之流强多了,他们是无根的浮萍,怕朕握着权力就会将他们踢走。”
“但是朕即便是放弃了权位,那也是三儿的亲爹!退位后的日子,也一定不会比现在差。”
说到这里,嘉靖皇帝又抬起头看着黄锦,“你继续去文华殿宣旨,朕配合着三儿完成三辞三让,也让内阁和其他的大臣们心里安心,不至于担忧自己将来是继续效忠朕这个太上皇,还是效忠三儿这位新皇帝。”
黄锦在地上听着嘉靖嘉靖皇帝的话,心里也是无比的感慨。
他真的也没想到嘉靖皇帝能看的这么开。
要知道在他的印象和记忆里,嘉靖皇帝对权力的看重,可是超越一切的。
不管是当初的杨廷和,张璁,夏言,还是后来的严嵩,徐阶,乃至现在监国理政的太子爷朱载坖,他们看似拥有不小的权力,但始终都还必须向嘉靖皇帝负责。
就比如朱载坖监国的这些年,不管嘉靖皇帝过不过问政事,他都得每日整理出朝廷简报送到嘉靖皇帝这里。
而且只要是遇到了一些关键大事,哪怕是朱载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和想法,他还是得先向嘉靖皇帝做一个汇报沟通之后,才能施行。
可见在这样的体制下,嘉靖皇帝看似在万寿宫精舍无欲无求,像个不管事的甩手掌柜。
但在权力体系的最终点,依然是嘉靖皇帝独揽着所有的大权,并没旁落过一分一毫!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嘉靖皇帝能想通,能主动的放弃最高权力,能配合着朱载坖完成权力的转移与交接,真的是很出乎意料的。
黄锦匍匐在地上,又是深深一拜,“奴婢遵旨。”
说完遵旨之后,黄锦才小心的起身,一步一步的朝着精舍外面走去,仿佛也是在担心嘉靖皇帝突然变卦,又将他叫回来。
但是嘉靖皇帝在和黄锦说完这些话后,他就又歪了靠背上,带上了老镜,继续审阅着《永乐大典嘉靖增补篇》的书稿。
可见在现在的嘉靖皇帝心中,这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他是想让这部增补在《永乐大典》后面的《嘉靖增补篇》也可以成为比肩《永乐大典》的不朽之作,从而让后世之人在想到成祖皇帝之时,也能想到他!
但其实嘉靖皇帝不用做这么多,后世之人就已经将他俩联系到了一起。
在朱载坖穿越的时代里,在各种戏说明朝历史的短视频的世界里,嘉靖皇帝已经和永乐皇帝深度绑定了。
只要一提永乐皇帝的庙号问题,就总会连带着嘉靖皇帝一起拎出来,好像他俩才是明朝历史上最相爱相杀的皇帝级cp,比之“四叔”与“好大侄”,都要有喜感和卖点。
由此可见,在后世的网络历史学家的心里,他们简直比朱老四本尊还了解朱老四,真以为政治是简单的玩笑,不会因时因需而变。
倘若真的如此,朱老四也不会在造反成功之后,还没坐热皇位,就急匆匆的削了建文年号,以及他亲大哥的兴宗庙号,并宣布自己是洪武三十五年顺位继承。
可见永乐皇帝这一手干的可比嘉靖皇帝帮他升级庙号还没节操!
毕竟人家建文可是实打实的当过四年皇帝,并不是不受天下人承认的杂牌。
可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永乐皇帝还是做了。
所以,既然永乐皇帝都能为了政治需要干出削掉建文年号的事情,嘉靖皇帝为了自身的权力巩固,为何就不能升级永乐皇帝的庙号呢?
难道这种事也是只能州官放火?
可见有些网络历史学家对历史和政治的认知,实在是低劣至极,只能自娱自乐的嗨皮于自我想象的欢乐世界,并不能理解权力架构的合法重要性!
黄锦又一次来到紫禁城这边,这一次没有再去内阁,而是直接去的文华殿。
而且不出意料,这一次朱载坖还是谦虚的拒绝了。
被拒绝的黄锦,这次也没直接回万寿宫复旨,而是又去了距离文华殿一墙之隔的文渊阁。
此刻文渊阁内的内阁成员们,如李春芳,高拱等人都在脑海里想着朱载坖的年号,以及嘉靖皇帝被尊为太上皇的尊号和待遇问题了。
可见在这些人的心里,他们的心态也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之前想着平安无事安生过年的心思了。
现在他们就想为新皇的新气象,贡献出他们的新力量!
黄锦来到文渊阁内,看着李春芳等人,先是叹息一声,而后说道:“诸位阁老,你们也去劝劝呀!帝君禅位是帝君禅位,你们哪能坐在这里干瞪眼?难道都忘了为臣的本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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