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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周乙是內鬼

      第577章 周乙是內鬼
    在死亡与未来美好憧憬中,张平汝彻底崩溃了。
    洪智有站起身,脱下警服披在他颤抖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拍了拍。
    “这就对了嘛。
    “你早点说,这顿牛排就不用浪费了。
    “长春,给张先生倒酒。”
    任长春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轻声骂道:“没出息。”
    洪智有瞪了他一眼。
    任长春撇了撇嘴,给张平汝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张队长,你好福气啊。
    “就这一杯,够我吃好几个月的伙食了。
    “您请用。”
    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
    旁边的老涂倒是很有眼力架,立刻划著名火柴,给张平汝递上了一根香菸。
    张平汝叼住烟,深深吸了一口,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臟安定了些许:“你想问什么,儘管问吧。”
    老涂很识趣,冲洪智有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厚重的铁门。
    任长春看了眼洪智有。
    “股长,我也走?”
    洪智有笑了,“怎么,你也怕啊?”
    任长春梗著脖子,“我有啥怕的,你让我听,我就听。”
    洪智有点了点头。
    “你留下吧,做个笔录。
    “要不不合审讯程序,回头警务总厅那边来查档案,会很麻烦。”
    任长春不再犹豫,拉开凳子在审讯桌另一侧坐了下来。
    洪智有坐回位置,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先说说山上的情况吧。
    张平汝眼神空洞,点了点头。
    “好。”
    接下来,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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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珠河到老驼山,每一支抗联队伍的具体位置,精確到山谷和密营。
    队伍的人数、指挥官的名字、电台的呼號。
    他们有多少条枪,多少发子弹,储备的粮食够吃多久,藏在哪个山洞里。
    甚至连几条秘密的下山通道,他都说得一清二楚。
    洪智有静静地听著。
    打他进入警察厅以来,哈尔滨警察厅、宪兵队,不是没抓到过红票的高级干部。
    可那些人要么是硬骨头,死不开口。
    要么知道的有限,只能交代一些外围组织。
    像张平汝这样身居一线核心领导岗位,把自家老底卖得如此一乾二净,而且每一条情报都足以引发毁灭性打击的,真是前所未有。
    这也多亏了今天是他和周乙来审。
    要是换了鲁明,或者高彬亲自上阵,抗联和交通站危矣。
    又是一个柴前啊。
    洪智有点了根香菸,吸了一口:“你提供的情报,十分有价值。
    “足够我们把哈尔滨周边一圈的抗联队伍,全部消灭乾净。
    “谢谢。”
    张平汝的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痛苦,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只是开胃菜。
    “我还有更多你们关心的地下情报。
    “毕竟,打抗联不是你们警察厅的活儿,在城里抓老鼠,才是你们最大的爱好,不是吗?”
    洪智有夹著香菸的手指,隔空点了点他。
    “你他妈真是个人才。
    “我有点喜欢你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张平汝精神一振,他知道,真正的交易开始了。
    “第一,我需要一份安稳的公职。
    “我,还有我的家人,都必须受到最严密的保护,防止哈尔滨地下锄奸队的报復。”
    洪智有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
    “这是应该的。
    “我会把你安排到官邸区”,heb市政大员都住在那儿。
    “那边有高墙大院,铁丝电网,二十四小时都有我们警察厅和宪兵队的人联合警戒。
    “別说锄奸队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张平汝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接著说:“第二。
    “莎莎,的確是我的女儿。
    “我要她,还有顾秋妍,跟我生活在一起。”
    “你他妈脑子有病吧?”
    任长春再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顾秋妍是周太太!是我们特务科周科长的老婆!
    “就算你们以前有一腿,你想让一个特务科长把老婆让给你?你算老几啊?”
    张平汝看著暴怒的任长春,冰冷讥笑:“特务科长?
    “呵呵。
    “你们警察厅不是一直在找內鬼吗?
    “怎么样,能答应我的条件吗?”
    刑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任长春眨巴著眼睛,脸上的怒气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浓浓的恐惧。
    他不是傻子。
    有些事,听了会有祸害。
    他下意识地看向洪智有,“股长,我————我申请迴避。”
    洪智有笑了笑:“迴避个屁,晚了。
    “给老子好好坐下,一字不漏地记下来。”
    洪智有转向张平汝,语气轻鬆的回答:“如果你提供的情报是真的,一家团聚,这个诉求是完全可以满足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那么,咱们开始吧。
    “先从哈尔滨的地下交通站说起。”
    张平汝点了点头,彻底放下了所有包袱:“我这次下山,就是通过哈尔滨地下交通站的老魏协调安排的。”
    洪智有插了一嘴。
    “老魏?
    “还真有这个人?上次的案子闹那么大,他还敢留在哈尔滨?”
    “有。”张平汝说。
    “他叫魏山。上次工组被你们捣毁后,他亲自出手,处决了叛徒陈振等人。
    “为了安全,他把自己的脸给毁了,然后得到了满洲总工委新任领导的信任,重建了交通站。
    “因为他提前宣布撤离,所以交通站的原班人马,还有锄奸队並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张平汝说著,示意任长春给他来再根烟。
    洪智有直接从兜里摸出整包烟,连同火柴,一起丟在了他面前。
    张平汝熟练地点上一根,表情变得有些麻木:“我认识的有三个人。
    “一个是老魏。
    “一个是开皮货店的老孟,叫孟老三。
    “还有一个是四海药店的掌柜,叫周芳。是个女的。”
    他补充道:“秋妍当初在佳木斯的时候,就是这个周芳在那边照顾的。”
    洪智有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照。
    “老魏的藏身之地,你知道吗?”
    张平汝没有任何犹豫。
    “知道。
    “他住在特別市公园旁边,一个叫亚和公寓”的楼里,门牌號好像是37號”
    o
    洪智有心头直冒凉气。
    这个张平汝,真的是彻头彻尾的灾难。
    他交代出的这些情报,任何一条泄露出去,对哈尔滨地下组织都是一场灭顶之灾。
    也多亏了,是落在了自己手里。
    洪智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翻涌。
    “很好,你的情报的確很有价值。”
    他放下茶杯,从旁边的文件堆里,抽出了一份档案。
    “那咱们现在来聊聊顾秋妍。
    “根据她在莫斯科的同学刘萍口供,顾秋妍曾经在苏联红军的中央情报总部待过。
    “这事,是真是假?”
    昏暗灯光下,张平汝的眼神闪烁不安。
    那是他最后的防线。
    他可以出卖组织,出卖同志,出卖自己的信仰。
    但他不能把秋妍也拖入无底深渊。
    他沉默了片刻,迎著洪智有的目光,坚定摇了摇头。
    “不是。
    “她是去留学的,就是个简单的音乐生。”
    洪智有笑了笑,金丝眼镜后的双目像是能看透人心。
    “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张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你想想,老魏他们,孟老三,周芳,他们难道就没有家庭,没有老婆孩子吗?
    “你把他们卖得乾乾净净,眼皮都不眨一下,却偏偏在这里刻意要保一个顾秋妍。
    “你觉得,这有意思吗?”
    洪智有站起身,踱步到张平汝身边:“而且,你再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她、莎莎,永远在一起,对不对?
    “那就只有一条路,如实交代。
    “否则,我们的调查永远不会停止。今天是我来审,明天可能是高厅长,后天就是宪兵队。
    “你今天保她,明天就会有別人撬开你的嘴,或者撬开別人的嘴。
    “到时候,你所求的一切,皆是空想。”
    张平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洪智有看著他的反应,冷笑一声:“其实,我们什么都知道。
    “顾秋妍是红票的交通员,负责和山里联繫,对吧?
    “她和周乙,是偽装的夫妇,对不对?
    “你只有把关於她的一切都交代清楚,我们才能把她也漂白”。
    “让她和你一样,变成主动投诚反正的义士”。
    “这样,才能永绝后患,你们一家人才能真正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
    “也只有这样,才能將她和周科长彻底分开。
    “你不是想抢回你的老婆吗?
    “你不是想举报周科长吗?
    “你看,我这不正在帮你吗?正好如你所愿啊。”
    这番话的说服力,是毁灭性的。
    它精准地击中了张平汝內心最自私、最阴暗的角落。
    连梅津美治郎、磯谷廉介都能被洪智有忽悠了,何况是一个早已精神崩溃的张平汝。
    沉默之后。
    张平汝抬起头,眼神涣散,彻底放弃了抵抗。
    “是。
    “秋妍她————她是受共產国际派遣,来哈尔滨的交通站,担任发报员。
    “她跟周乙,是假夫妻。”
    他像是要把积压多年的秘密一次性倒乾净,语速极快。
    “我们很早就结婚了。
    “她来哈尔滨之前,就已经怀上了莎莎。”
    “啪!”
    洪智有痛快地打了个响指,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这不就结了?
    “都吐乾净了,清清爽爽重新做人,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不好吗?”
    一旁的任长春,早已目瞪口呆,浑身僵硬。
    “股长,这,这记吗?”他哆嗦问道。
    洪智有瞥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当然。”
    “关於顾秋妍是红票的线索,我们其实早就掌握了。
    “你的出现,不过是验证了我们的猜测而已。
    “那么,说说周乙吧。
    “我劝你,不要有任何隱瞒。
    “这关係到,你到底能不能找回你的老婆。”
    张平汝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
    “我只能说,周乙很可能,就是红票隱藏在你们警察厅的內鬼。”
    洪智有皱了皱眉,“什么叫————可能?”
    张平汝有些苦涩道:“我是无耻出卖了队友,但我不会隨口诬陷周乙。
    “我只能说可能。
    “按照程序,秋妍要发电报,尤其是在家里,必须得有自己人打掩护。
    “周乙跟她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周乙也是红票。”
    洪智有点了点头:“可这,终究只是你的猜测。
    “顾秋妍有亲口对你说过吗?”
    张平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问过。
    “她说没有。
    “她不承认周乙是红票,只说这次婚姻是组织和老魏安排的。
    “你想想,周乙如果不是红票,他一个警察厅的科长,怎么会接受组织这样荒唐的安排?”
    张平汝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哦,对了,有一点,她倒是透露给我了。
    “她说,她跟周乙从来没上过床。
    “周乙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他很爱自己的家人。
    “这还不能证明吗?”
    这番话一出口,整个刑讯室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洪智有听得眼皮直跳。
    一旁的任长春更是满头冷汗,记录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字跡歪歪扭扭,几乎无法辨认。
    这可是惊天的大料。
    这里面的任何一句话,都足以將周乙直接钉死在十字架上。
    洪智有沉默片刻,掐灭了菸头。
    “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平汝摇了摇头。
    “没有了。
    “我只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出去,什么时候能见到秋妍和孩子。”
    洪智有站起身,脸上浮起俊朗和煦的笑容,这让张平汝心头莫名生出一种淡淡的暖意。
    “应该会很快,你先去休息会。”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温和道。
    张平汝感激道:“好,有劳了。”
    洪智有把老涂叫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吩咐。
    “把人带到地下三號室去,先安顿好。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见他。”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清晰。
    “记住,是任何人。
    “谁要强行见,哪怕天皇和溥仪来了,你也得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直接给我打电话。”
    老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叫上陈亮、丁小乙,一左一右拥著张平汝走了出去。
    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
    刑讯室內,只剩下洪智有和任长春两人。
    任长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那份沉甸甸的审讯记录递给了洪智有。
    他声音发颤:“股长,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我是不是摊上大事了?”
    洪智有接过记录本,隨意地翻了翻。
    “摊上事,不还有我吗?”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亲自在审讯记录上勾画起来。
    那些关於周乙、顾秋妍的致命指控,被他一条条划掉,刪减了大半。
    最后,確定上面只剩下一些关於珠河抗联和地下交通站的片面情报,再无任何问题后,他把本子递还给任长春。
    “照著这个,重新誊写一遍。”
    任长春瞬间明白,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抄写了一份乾净的记录。
    洪智有拿起原纪录,直接丟进了火炉子里,烧成了灰烬。
    任长春有些不安的看著他。
    “去吧,该干嘛干嘛。
    “你也是跟我见过世面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任长春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
    “股长,我敬佩周科长那样的人。
    “而且,我向我的母亲起誓,我的骨头至少比那个姓张的要硬一点。”
    他顿了顿,又笑著补充了一句。
    “当然,有您在,我百事无忧。”
    洪智有点了点头。
    “去吧。”
    待任长春离开,洪智有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走向了隔壁的监听室。
    周乙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烟。
    此刻,他的神色阴沉得嚇人,眼里满是后怕、庆幸与疲惫。
    这次,真的是死里逃生。
    他毫不怀疑,若是今天坐镇审讯的是高彬,他这会儿恐怕已经坐上了电椅。
    想赖,都赖不掉。
    洪智有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怎么样?
    “死里逃生的感觉,不好受吧。”
    周乙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声音沙哑。
    “除了你,老魏,还有我哥。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世上还能相信谁。”
    洪智有从口袋里拿出那份笔录,放在他面前笑了笑。
    “会操作吗?
    “点功夫,把录音洗一下。
    “我去门口,替你看著。”
    周乙双目瞬间有些发红:“智有,谢了。”
    洪智有摆了摆手:“客气啥。”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靠在阴冷的过道墙壁上点起了一根香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许久,监听室的门开了。
    周乙走了出来,“我弄好了。
    “你待会把笔录拿去,让张平汝按个手印。”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
    “另外,这个人必须儘快处理掉。
    “夜长梦多,要是再有別人来审,会很麻烦。
    “我听说朱毅正急著要来哈尔滨赴任,我估计,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洪智有点了点头,弹了弹菸灰:“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说著,他冲走廊尽头招了招手。
    一直守在那里的刑讯员丁小乙,立刻小跑了过来。
    洪智有看著他,低声吩咐:“小乙,待会老涂回来,你让他立即把张平汝带到刑讯室。
    “就按照,我之前交代你们的那个法子办。”
    丁小乙眼中闪过一丝瞭然凶光,他舔了舔嘴唇,狠厉乾笑:“明白,洪爷。
    你的事就是弟兄们的事,包在我们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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