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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血与沙

      第322章 血与沙
    对于田令孜这种將武士当成鸡一样去血斗,赵怀安本能地就反感。
    不是赵怀安有多文明的追求,而是他自己就是武人。
    武人寒来暑往,苦练不缀,是为了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的,是为了保家卫国的,而不是在权贵面前像一条狗一样去斗,只为了让这些人哈哈笑一顿。
    但这不是赵怀安的主场,骄傲如同,此刻也只能收敛自己,无奈地看著下面一场註定没有胜利者的血斗。
    不过赵怀安却对前面的田令孜有了一重不一样的认识。
    这个人虽然不是武人,但却有武人一样的酷烈手段,就好像一头盘踞在山头的狼王,有著强烈的领地意识。
    只是看著山里有小狼开始磨牙吮血了,就开始用这种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来巩固自己的权威,並打断小狼的骨头和心气!
    也是个狼人!
    而此时,原先还散漫的沙地上,隨著田令孜那句“直接拿刀”之后,便瞬间凝固了。
    出来的八个人相互看著,空气都粘稠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寿王宅四人一边,田令孜选出来的神策武士一边,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两拨,气场截然不同。
    田令孜魔下的那四人,陈、曹诚、李君实,董彦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赵怀安此前就注意到了,之前这四个人走过去捡地上的横刀,动作隨意得就像是去田里捡起一把锄头。
    他们甚至没有多看自己的对手一眼,各自捡起刀后,便找了个舒服的站姿,刀尖自然垂下,眼神散漫地看著沙地,仿佛在等待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令人乏味的例行公事。
    这种味道赵怀安一闻就晓得,这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下来的武士,绝不是在京神策军那些商贾废物。
    看来神策军还是有人的,也对,毕竟十来万人呢,怎么可能没有精锐?更不用说能在田令孜这里做事的,不可能有废物。
    也许角牴只不过是这四人最不起眼的手艺吧。
    就看这四人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分明,手指骨节粗大,明显就是刀术好手。
    而对面那寿王宅的四个,情况完全不同。
    如果说一开始下场还是自信满满,可一听到上头由令孜要他们掌刀比斗,眼中的昂扬自信迅速被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所取代。
    他们是王府的执戟,也的確是因为武艺出色而被选出,但他们当中,有三个都是没杀过人的,
    角牴这种手艺,他们有自信,可和对面那些杀才生死搏杀,那就懵了。
    可这四人在看到上面的寿王,那无奈又带著期盼的眼神,如何不晓得这已经没办法转圜了呢?
    最后只能硬著头皮,走上前,向对方举起了刀。
    可他们这一举,又让赵怀安发现到,这些人举刀的时候,手背上的青筋毕露,明显握著僵硬。
    这种情况下,和对面写意的神策武士一比,谁都能猜到结局。
    看了这四个汉子,赵怀安嘆了一口气。
    此时,寿王也看出了两边的差距,又做了最后的爭取,他颤抖著哀求道:
    “阿父,这这真的要——
    可田令孜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是端起旁边侍女奉上的冰镇三勒浆,轻轻呷了一口,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像在驱赶一只在他耳边喻嗡作响的夏日蚊蝇。
    “开始吧。”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就这三个字,那四个寿王宅的武士们竟然又抖了一下,可见內心已经紧张到了什么程度。
    场中,最先上来的是曹诚,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的汉子。
    而他的对手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寿王宅武士。
    那武士似乎想用气势压倒对方,大吼一声,双手持刀,一记势大力沉的当头劈砍,直奔曹诚的面门。
    这是典型的军中路数,大开大合,一往无前。
    然而,曹诚的应对,倒是让赵怀安的眼神一亮。
    这曹诚没有任何要接刀的意思。
    面对这当头一劈,曹诚的身体只是向左侧滑开半步,一个极其微小却又恰到好处的闪避,那势大力沉的刀锋,几乎是擦著他的鼻尖劈下。
    赵怀安暗嘆,这人好大的胆子,好亮的身法。
    这种应对也就是理论上能行,实战中,赵怀安没见过一个敢这样躲刀的。
    而那边,这曹诚在躲开劈砍后,连刀都没有用,就左手如同钳,闪电般探出。
    一把抓住了对方握刀的右手手腕,同时身体顺势前冲,肩膀狠狠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砰!”
    一声闷响,那王府武士被撞得一个翅起,重心不稳。
    正当赵怀安感嘆这曹诚有一副仁心的时候,他就看见这人握刀,直接一记简单、快速劈砍。
    “噗l!”
    刀锋从寿王宅武士的肩膀处砍入,然后划开了他的整个胸腹,鲜血和內臟,瞬间从那巨大的创口中喷涌而出。
    那寿王宅武士的脸上的庆幸已经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与不敢置信。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流出体外的肠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发出一声的漏气声,便软软地跪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了动静。
    乾净,利落,高效。
    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这是无数次生死搏杀中总结出的,最纯粹的杀人技巧。
    看台上,寿王李杰“啊”地一声短促地惊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腿一软,要不是身后的通王、仪王扶住,他恐怕当场就要瘫倒在地。
    其他几位亲王,也都嚇得面无人色。
    从胸膛的腥臊味薰得这些养尊处优的亲王们胃里是翻江倒海。
    而那边,高是面无表情,只是依旧在捻著鬍鬚,不过味道到底是不好闻,又隨手扇了扇。
    而田令孜呢?
    倒喜欢眼前这齣表演,甚至轻轻地鼓了鼓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赵怀安的看著那个曹诚,內心一嘆。
    是啊,那田令孜都让他们换成了刀了,就是要见血,这曹诚要是不杀了对面,那他就算贏了,
    也是输了。
    哎,都是聪明人啊!
    此时,场上剩下的三名寿王宅武士,其中第二名和第三名已经彻底被恐惧所撰住,他们的斗志,在同伴被开膛破肚的瞬间,就已经土崩瓦解。
    如果之前的曹诚还有一点武士比斗的肃穆的话,接下来出来的陈和李君实脸上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謔,他们只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
    一场取悦中尉的游戏!
    所以两人毫不犹豫,直接就冲向了对面胆寒的对手们。
    也是这种情况,对面两个武士也被激发了血性,毕竟都是练武的,真被逼到这个份上,也只有拼了。
    其中一个怒吼著,挥刀冲向了陈,剩下的一个也只能豪叫一声,硬著头皮迎向李君实。
    而接下来的场面,已经不能称之为比斗,而是一场教学式的屠杀。
    陈面对衝来的对手,不闪不避,只是在对方刀锋將至的瞬间,用刀背精准地向外一格,发出“鐺”的一声脆响。
    巨大的力量將对方的刀盪开,使其身体不仅出现了僵直,连中线也空了。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都没看清陈佩的刀怎么动,这人反手一挥,一道血线瞬间出现在对方的脖颈上。
    那武土衝出的势头不减,又续前两步,然后他的头颅查拉著,身体也跪在了沙地上,大股大股的鲜血就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面前一片沙地。
    才从脖子上滑落下来,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之高,无头的尸身轰然倒地。
    而另一边,李君实的战斗方式则更为残忍。
    他没有急著杀死对手,而是用精妙的刀术,不断地在对方身上製造著伤口。
    第一刀,划开了对方持刀的手臂,让其力量大减;第二刀,在大腿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让其行动不便。
    那寿王宅武士武士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中胡乱挥舞著横刀,却连李君实的衣角都碰不到。
    最后,当那武士因为失血和力竭,跪倒在地时,李君实才好整以暇地走到了这人的背后,接著冲台上的田令孜大吼:
    “中尉!末將李君实!”
    说完,毫不犹豫地將刀压进了那名寿王宅武士的背肌下,隨后用力,將整柄横刀都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那边田令孜哈哈大笑,拍了拍手,高兴喊道:
    “很好,咱家记住你了!”
    这样子,倒是让之前杀得太快的陈大为懊恼,眼神忍不住就挪到了那剩下的第四人上,打算也如法炮製,给中尉来个印象深的。
    但董彦弼上前一步,直接挡住了陈眼神,还哼了一句:
    “这是我的!”
    说著,他举著刀就走向了那最后一名“老鼠”。
    这名武士是四人中最强壮的,也是唯一一个从沙场中走出来的,看到同伴先后死去,他的眼神中只有哀伤。
    他在看到董彦弼的那一眼,就晓得自己绝不会是此人的对手,所以他只想死得有尊严一点,为寿王的腰撑一份力。
    然而,就在董彦弼提刀上前时,看台上的田令孜忽然开口了。
    “董彦弼。”
    “末將在!”
    董彦弼立刻停步,躬身应道。
    “把刀,扔了。”
    田令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包括赵怀安和高在內,都大为错的话。
    不过高驛在错之后就在微笑,手忍不住拍了拍田令孜的后背。
    而那边,董彦弼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扔掉刀?赤手空拳去面对一个拿著利刃的好手?这是要自己去送死啊!
    田令孜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震惊,转头对已经快要昏的寿王笑道:
    “寿王啊,阿父也不能总让你的人吃亏。这样吧,我让他空著手,给你的人一个机会。贏了,
    本公重重有赏;输了,那也別怨,毕竟阿父也算给了机会。你看,如何?”
    这番话,听起来是何等的“体贴”,何等的“顾全顏面”。
    然而,赵怀安的心中却只有冰冷的寒意。
    田令孜什么意思,他当然懂,刚刚这个董彦弼,刚才因为记性的事,无意中触了高的霉头,
    让高失了面子。
    田令孜看在眼里,此刻他让董彦弼扔掉刀,根本不是为了给寿王体面,而是为了给高一个“
    交代”!
    他就是告诉高,你高不高兴,比我军中一名精锐神策武士的命还要重要!
    没看到此时高驛嘴角笑成什么样嘛!
    而另外一方面,赵怀安也能品出田令孜的另外一层意思。
    他就是要展现这份生杀予夺的绝对权威,这是给那些宗室小亲王们看的,当然也可能是给他赵大看的。
    赵怀安真发现了,这些大人物真的是不把命当成命,只要有需要是,什么人都会转手就杀。
    当年在西川,那老高为了肃威直接杀了两个迟到的军中宿將;在汴州大营,杨復光手下的一个幕僚对他赵大不礼貌,然后就被他给埋了。
    现在,见这个田令孜,他又直接让手下一个精锐武士去送死。
    而且赵怀安都不用猜了就晓得,那董彦弼最后即便晓得是让他去送死,此人也只能招办。
    这就是权力!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沙场上,董彦弼的脸色从震惊,到屈辱,再到不甘,最后化为一片死灰。
    他在看到高在那里发自內心在笑,他就晓得一切的源头就是自己那句话。
    本来高喊他,是可以成为他出挑的机会的,可却一句话就恶了別人。
    这不是他蠢笨,不会说话,而是他在高驛和田令孜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太渺小了,渺小得就如同一根草一样。
    他如何能晓得高的脾气?他今日就算一句话说得高高兴,也会后面一句话惹得他不快,他只是命不好,偏偏在今日,在田令孜要杀威的时候撞到了这事。
    在你微不足道的时候,越靠近你无法反抗的大人物时,就越危险!
    但即便如此,当明白自己被拋弃后,董彦弼的內心还是有著一种强烈的屈辱感。
    可他又能如何呢?
    他缓缓地,將手中的横刀,扔在了沙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在董彦弼的后面,另外三人不敢再看,也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兔死狐悲。
    此时,看到董彦弼真的將刀给扔了,对面仅剩的寿王宅武士也愣住了,台上的寿王更是直接大吼一声:
    “杀了他!”
    怯弱和残忍,在一刻同时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寿王身上,让赵怀安看得摇头。
    再无任何犹豫,那武士眼神狼厉咬牙,怒吼一声:
    “杀!”
    隨即,双手持刀,向著赤手空拳的董彦弼猛衝过去!
    所有人都以为,董彦弼死定了。
    高驛在笑,田令孜也很满意,甚至连那个寿王也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可董彦弼不想死!
    所有人都想他死,但他就不想死!他站在这里,是为了贏的,而不是为了被杀的!
    在死亡面前,所有的忠诚与畏惧都显得那么苍白,那是个屁!他要先活著!
    所以当对方的刀锋及体的瞬间,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个矮身,整个人如同猎豹般扑了出去!他的目標不是对手的身体,而是对手持刀的双手!
    “噗!”
    可最后还是刀快!
    这一刀重重地砍在了董彦弼矮身的后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
    剧痛让董彦弼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惨叫。
    但他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借著这股冲势,死死地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董彦弼的用咯哎窝死死夹著对方持刀手,另外一只则扼著对方的脖子,怒吼著推著他向前。
    那寿王宅的武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董彦弼这么悍不畏死,直接被撞得连连后退。
    最后两人一齐摔倒在地。
    倒地的一瞬间,那董彦弼强忍著剧痛,张开嘴,像一头野兽一样,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牙齿深深地陷入了对方的血肉之中!
    “啊.—.—·!”
    寿王宅武士发出了悽厉的惨叫,他拼命地挣扎,捶打著董彦弼后背上的伤口。
    但即便这样董彦弼却死不鬆口,他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狗,死死咬住嘴里的猎物,哼在低吼。
    渐渐的,在剧痛和失血的双重打击下,那寿王宅武士的力量迅速流失。
    董彦弼终於找到了机会,他猛地一扭头,再一次大口下去,直接將这人的喉管给撕下了一块。
    就这样,那寿王宅武士一句,便软了下去,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他的喉咙处涌出。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董彦弼还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向上面的田令孜深深跪倒磕头。
    纵然是野兽,也要在权力面前俯首叩头。
    看到这样,即便对这人颇为不屑,赵怀安还是喊了一句:
    “好一个神策武士!”
    赵怀安的话让田令孜侧目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而对高笑道:
    “老高,看来今天,是没法给你这个面子了。这小子命硬,本公也捨不得杀他了。”
    高耸肩,全不在意,就和刚刚一样,这个董彦弼就算是景仰他,还是现在一样仇恨他,高都不在乎。
    小人物而已!
    那边田令孜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来人,把董三抬下去,找最好的医官,好生救治!此等忠勇之士,不可轻歿!”
    话落,那曹诚直接跨步上前,和另外两个伴当,一起把失血过多、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董彦弼抱了下去。
    而沙场上残留的那些尸体也很快被拖走了,有小儿又在原地换上了新沙,一切如未发生似的。
    此时,看台上,那寿王几个亲王早已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今日发生的一切,早就超过了他们这个年龄的认知了。
    而这会,那田令孜才缓缓扭头,望著前面的寿王,森然道:
    “你看,给你机会了,可你的人不中用啊!那就过来老实接受惩罚吧!”
    这一刻,寿王的脸色已经惨白到没有了一丝血色。
    他忍不住扫了一眼,最后看向了陌生的赵怀安,哀求地看著他,
    赵怀安耸耸肩,站到了高后面。
    虽然这田令孜欺负小孩颇让人不齿,但你这寿王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玩,我赵大就是来看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