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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襄樊

      第327章 襄樊
    乾符三年,时间进入六月,山南东道形势越发恶化,
    襄阳是山南东道治所,自草军从鲁阳关突入邓州,又分兵掠唐州,唐州守將不能制,只能坚守州城。
    而唐、邓二州是囊阳的外围防线,现在两州失守,草军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水陆两面进发山南东道的权力中心,襄阳。
    就这样,因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的蕨预大意,导致中原进入荆裹的防线全部崩溃,草军因而顿兵汉江北岸,进攻北岸的樊城。
    不过襄樊一体,尤其是山南东道的牙兵们祖业都在这里,坚守之心异常坚决,所以草军强攻数次都没能打下樊城,更不用说汉水南面的裹阳了。
    但草军也不恋战,开始在此分兵,其中大票帅柳彦章率兵向东,进攻隋州,票帅王重霸向西攻谷城、票帅李重霸则更是直接绕过襄樊,沿著汉江继续向南,攻入郢州。
    隨州被柳彦章所部围攻数日,渐不能支,隨州刺史崔休徵人已绝望,因为当时山南东道已无兵支援,眼见著就要被拿下时,一支宗族联兵突入包围圈,进入隨州城,补充了城內兵力,最后才守住了城。
    柳彦章事后才晓得,这是他下面的小帅们在隨州抄掠,逼得大量土豪起兵反抗。
    对此,柳彦章只是说了两句,就不了了之了。
    实际上,对於军纪这件事他也管不过来。
    即便他个人也比较认同黄巢的做法,但柳彦章只觉得黄巢这人是听那些读书人的话听傻了。
    做王师?他们现在的条件也配做王师吗?
    草军现在什么情况?全军都是流动作战,一应补给全部都来自於地方,十万大军每一日的吃食、薪柴全部都要靠军队自己就地补充。
    不去抢,谁会乖乖把粮食交出来?別提去打坞璧或者城池了,乡野农村有粮,还不会死人,你会冒险去打县城和坞璧?
    一开始黄巢居住调驭,军纪森严,他兵马多,黄家的那些人也都听他的,所以还能管得住一些,可隨著几次先后分兵,分出去的草军全部故態萌发,军纪滑落地非常快。
    而且这些草军普遍都是来自中原,对於在山南东道劫掠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这固然让草军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但结果就是地方反弹非常厉害,本来还只是观望的大量土豪纷纷起部曲、宾客、宗族,投奔想乡曲的豪杰,並在后者的带领下开始袭扰小股草军。
    所以原先一直势如破竹的草军,在开始分兵进入隋州等地后,就好像踩进了泥潭,寸步难行。
    这个情况不仅是柳彦章这边,攻打南面郢州的李重霸部同样如此。
    郢州是江汉之间的重镇,濒临汉水,城池坚固,本身就驻有一支三千人的山南东道牙兵。
    此外,山南东道有一支水师,其基地就在郢州。
    李重霸也是草军善战之將,了解到郢州的情况后,就决定水陆两面夹击郢州。
    他先派死士三百,操小舟攻城,目的就是先吸引山南东道兵的注意力。尔后,他本人则亲率主力骑兵,沿江边仰射射箭攻城。
    但关键时刻,山南东道水师溯汉水北上,数百大舟冲入草军停泊在上游的战船中,而草军的水师本就是初建,缴获的船只又大部分是渔船和商船,根本抵挡不住山南东道水师的巨舰。
    经此一战,李重霸水师大挫,其人再不敢攻郢州,带著残兵溃退回裹阳,扎营在襄阳南面七里峴山,人也不敢回对岸,只让人將情报匯报给樊城城外大营的王仙芝和黄巢。
    此时,樊城大营外,草军大將毕师鐸正匆匆穿过大营,向著中帐走去。
    两日前,他还在新野一带狙击那边的山南东道残兵,收容俘虏和官军遗留的甲仗骡马,在对俘口的审讯中得到重要情报,所以这才匆匆返回樊城大营,要面见王仙芝。
    但他还没到,半路上就见到了草军军师尚君长,然后被后者叫住了。
    尚君长和毕师鐸的私交很不错,他的弟弟尚让也隶属在毕师鐸的帐下,这会见他从新野匆匆返回,便问何事。
    毕师鐸对尚君长很尊重,见到军师后就率先下马,就要行礼。
    那边尚君长也笑著下了骡子,握著毕师鐸的手,走到一边,问道:
    “不是在新野吗?难道忠武军那些人从南阳挪窝了?”
    听军师询问情况,毕师鐸没有任何隱瞒,连忙回道:
    “军师,我在新野俘获了一条军报,据说崔安潜这老贼要被换掉了。”
    尚君长听这话,连问情况,这才晓得朝廷是看崔安潜久战无功,便打算让门下王鐸做新的招討帅。
    一听是王鐸,尚君长哈哈大笑,告诉毕师鐸:
    “这的確是个好消息,那王鐸此前是宣武军节度使,不晓得走了谁的门路又回长安做宰相了。
    谁不晓得这人是个怕老婆的,没事,这人做了招討使,绝对好事!”
    毕师鐸也跟著笑了。
    不过尚君长又对毕师鐸摇头说道:
    “都统连日很少睡眠,咱们从泰山突围出来,连日转战,后面都跟著追兵,大伙都没怎么休息,也就是到了这里,才稍微休息。都统这会宿在大营,你这消息虽然是好,但还是不要妨碍都统休息了!”
    如果是平时,毕师鐸想都不想就听了,肯定不愿意去扰王仙芝的,尤其是现在这个王仙芝脾气比以前坏得多,他也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但他心里怪著一事,虽然说出来有些丧气,但还是说了:
    “军师,这事只是一例,我从那俘虏还得知,那赵怀安竟然获封节度使了,说都快要到光州了!”
    一听这事还和赵怀安有关,尚君长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毕竟这人算得上是草军的克星了。
    他们吃的几个大败仗,都是和这人打的,打得他们几乎没了信心。而这人走后,他们再和官军作战,百战百胜!
    那个时候他们才晓得,不是他们弱,而是这个赵怀安太强了。
    所以一听这事还关联此人,那这再小的事都是大事。
    於是,他再不阻拦,反而带著毕师鐸一路跑到了王仙芝那边。
    1ii
    自王仙芝从中原转战突入南阳,进而杀入荆裹,前方势如破竹,后方追兵巡不敢追击,如此整个局势都豁然开朗。
    相比於中原藩镇的善战,山南东道的兵马的確弱了不少,尤其是这地方还没怎么遭灾,非常適合草军在这里休养。
    本来就累,现在思想上又鬆懈,这困劲马上就上来了。
    今日巡完营,回来衣服都没脱,就倒头躺在榻上便睡,很快鼾声如雷。
    一直作为王仙芝牙將的葛从周听到鼾声后,便將警戒线放远,不允许周围人走动惊醒都统。
    过程中即便有小帅前来稟报,也被牙兵们给拦住了,眾人晓得都统在休息,也不敢再打扰。
    这个时候,王仙芝眼晴一下睁开,就发现天都快黑了,这个时候肚子咕咕叫,就喊道:
    “弄点吃食!还有肉吗?”
    不等有人回他,外头就传来声音:
    “都统,军师带著毕帅来了,说有要事!”
    听了这话,即便身体还麻著,王仙芝依旧努力从榻上起来,喊道:
    “让军师他们进来!”
    话落,尚君长带著毕师鐸就进来了,进来的还有一人,正是一直主持军务的黄巢,他也皱眉进来了。
    看到这三人,王仙芝晓得出事了。
    黄巢一进来,王仙芝就起身问道:
    “老黄,发生何事?”
    实际上,黄巢穿过大营的时候,一些人就晓得不对劲了,因为黄巢实际上有自己的本军,轻易间是不会来王仙芝这里,更不用说还是临近傍晚,將要宵禁的时候。
    果然,黄巢坐在后,先示意尚君长和毕师鐸找地方坐,然后才对王仙芝说道:
    “都统,南下郢州的李重霸遭遇官军水师北上,被打得大败,一半船没能回来。”
    王仙芝皱眉,问道:
    “老弟兄们损失大吗?”
    黄巢摇头:
    “当时李重霸主力骑兵在岸上,所以一见水师战败,立即就带兵撤出了郢州,现在驻扎在襄阳南面的峴山。”
    王仙芝关注的问题是:
    “为何不来大营交令?”
    黄巢摇头,不过还是帮李重霸多说了一句:
    “都统,这李重霸大意丟了水师,肯定是怕你责罚所以不敢归营。但从他驻扎在峴山就晓得李重霸还是有將功折罪的心的。”
    接著黄巢就解释道:
    “我听附近的人说,襄阳左近就数有四山最为重要,向为形胜至高。这便是汉水东岸的鹿门山,以及西南的万山、望楚山、峴山。”
    “这四山皆有其用,如能控制万山和鹿门山,便可直接扼住汉水,阻断南面的兵员、物资支援襄阳。而峴山又是西南三山之首,踞此便可居高临下窥襄阳虚实。”
    “所以李重霸至少这一点是不错的,能控制住峴山,这將极大帮助咱们攻破襄阳。”
    王仙芝並没有多少愤怒,因为他实际上也只在乎老兄弟的数量,这才是关键,至於余眾,无所谓。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黄巢:
    “老黄,你觉得咱们真的一定要拿下裹阳吗?”
    黄巢证了一下,异道:
    “都统,这个咱们之前聊过的。我们要是想进淮南,就需要有个根基,不然咱们根本没办法保证军纪,而没有军纪,咱们就算进了淮南也没办法站稳脚跟。”
    “咱们现在从中原包围圈跳出进入到襄樊地区,这里正適合作为咱们的根基。”
    “襄阳处在天下之中,南通江汉,东接汉口,北上中原、洛阳,西去长安、汉中。从襄阳向南,沿荆山、大洪山之间的宜城通道,一路可到荆州,进入广的江汉平原,直抵长江。”
    “再往西扼守夷陵,锁住三川的东门户,三峡。”
    “如此整片江汉平原就能归我所有。”
    “而从襄阳向东,北有桐柏山,南有大洪山,中间穿越隨枣走廊,趋安陆,达汉口,直抵长江,如此顺流直下,高屋建领,直趋扬州。”
    “至於来自北面的威胁,同样可以应对。襄阳之北,便是南阳,从这里可趋东都,又可从武关道进入关中,可以说彻底抵在朝廷的心腹。”
    “如此,大业如何不可成?”
    黄巢说的这些,王仙芝当然晓得,毕竟之前黄巢就说过了,可此一时彼一时,这几日就是攻打樊城,因为守军死战,底下人都开始怨声载道。
    这帮乌合之眾就是这样,就是直肠子,要不打呆仗,要不就是一点硬骨头都不愿意啃。
    之前葛从周拦的几个小帅都是因为这个,认为樊城都那么难打,襄阳岂不是更难打?何必在这里费劲,儘快突围到长江,直接向东杀到扬州才叫好。
    其实王仙芝也有一点这个心思。
    那就是黄巢说的都对,襄阳的確是天下一等一的形胜要地,但也正因为此,朝廷如何能坐视不管?
    首先就是襄阳是鄂州的屏障,一旦襄阳丟了,那南面的鄂州肯定也守不住。
    而鄂州位於长江中游,一旦不守,朝廷东南半壁也恐怕守不住。更不用说,按照黄巢的方略,
    要想守鄂州就必须拿下南阳。
    可南阳直接威胁两京,朝廷肯定会调集天下兵马前来攻打。
    草军好不容易习惯了游战,一旦坐下来,岂不是要被合围在襄阳?
    所以王仙芝就是在考虑这样的风险。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军师尚君长笑著打破了王仙芝的思考,说道:
    “都统,老毕从新野那边拷到了两条情报,我觉得可以和眼前局势一併参详一下。”
    王仙芝看了一下毕师鐸,问道:
    “老毕,你这有何情报怎么不早说?快快讲来!”
    毕师鐸也鬱闷,一进来就是黄巢先说,他如何敢打断黄巢的话?现在草军中,这黄巢的势力和威信已经都和王仙芝差不多了。
    他也不敢回嘴,乾笑著说道:
    “咱的人在新野伏击了一支忠武军的骑队,其中掠得了一名隨军的幕僚,从他嘴里得知,咱们尾巴那边的崔安潜要被撤换了,上来的就是之前的宣武军节度使王鐸。”
    “此外,还有一条消息是关於保义军的,说那个赵怀安得封寿、光、庐三州节度使,据说都快要返回光州了。”
    听了这话后,王仙芝脸拉得老长,训斥道:
    “这般要紧的事你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旁边黄巢听了这话颇有点尷尬,这意思是李重霸损兵折將的事不重要了?
    那边毕师鐸不敢说话,王仙芝忽然问旁边的军师尚君长:
    “军师,咱们之前在汝州俘虏的那个刺史叫什么的?”
    尚君长连忙回道:
    “叫王繚,就是那个王鐸的弟弟。”
    王仙芝恍然,拍了怕腿,对旁边的黄巢道:
    “我说怎么听这个王鐸的名字耳熟呢,原来是从这王处听来的,说来这人是真孬种,反倒是那个守城大將算是个好汉了。”
    “不过也难免,毕竟读书人是这样的。”
    说著,王仙芝对黄巢意有所指:
    “老黄啊,晓得你对文人敬重,也爱延揽,但兄弟说个掏心窝的话,这些人趁早杀了,不然后面迟早误了你。”
    黄巢心里不舒服,这个冒牌王仙芝现在倒是有威望了,但他难道觉得自己是不需要咱了?
    他忍著怒,压著声音道:
    “晓得,我找这些人也是为了弄清裹阳虚实,这样也能少死点兄弟。”
    可王仙芝紧接著就摇头,抢断道:
    “这裹阳不能打了,咱们把附近的票帅都收拢收拢,向东打隨州。”
    黄巢懵了,他刚刚讲了那么多,难道是讲废话吗?占据囊阳,好处极大,坏处极少,为何不打?
    他一直在强调,草军现在的军纪已经到了他也抓不了的程度了。
    毕竟他们流动作战,肚子都吃不饱,哪里管得许多?不过有钱的没钱的,都掠了再说。
    没有稳定根基,不能从流动转为阵地,军纪就没办法保证,草军就只能沦为草寇。
    那当年“均补天平”的理想就只能成为泡影?
    等等?这个王仙芝不会压根就没想过这事吧?
    这一刻黄巢有点怀疑,自己顶此人代替老王,这是真的正確吗?
    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同意分家,自己带著愿意追隨自己的草军打出去,打出一片属於天下人的“均平之世”,那样的结果会如何呢?
    黄巢沉默了,那边王仙芝倒是自己补充解释了下:
    “那赵怀安要回光州,这狗贼肯定是要发兵来打咱们,咱们现在趁著他还没准备好,先下手为强!如今咱们兵强马壮,先灭了保义军!”
    在场几个人都不说话,因为说实话,相比於去打精锐敢战的保义军,他们还不如去打南方的郢州呢,鄂州呢,那边至少富饶啊。
    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信心打贏。
    看到几个人不说话,王仙芝的脸色有点阴沉,正要再强调,旁边的黄巢忽然说道:
    “都统所言甚是,那保义军的確是强敌,是得先打这个赵怀安。不过都统,咱们这么向东,必须要翻越桐柏山、大別山。”
    “在山区我们十万大军补给不便,就算隨行携带辐重也不便运输,而且,保义军要想阻遏我们,隨便在大別山某处扎一寨,咱们就过不去。”
    “所以,我建议,咱们整兵南下,再向南面的郢州,一路南下攻打鄂州,蘄州、江州,一路杀到庐州去。到时候有大江为依託,咱们补给方便不说,还能趁机打通进入扬州的水路。”
    那王仙芝看著黄巢,默默不语,忽然笑了一句:
    “还得是老黄你啊!”
    “行,就按你说的办,咱们二打郢州去,这一次继续让李重霸做前锋。”
    “这一次要输了,他也不用再回了,咱们草军不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