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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诸司

      第331章 诸司
    大队逶迤返回光州,一路旌旗飘扬,父老夹道欢迎赵怀安骑在马上,时不时冲两边挥手示意。
    再次返回光州,赵怀安就感觉到这里比之前更繁华了。
    实际上,在歷史上,光州这个时间点差不多已经陷入兵火,草军的分支部队早就杀入淮西一带了。
    但现在因为保义军的横空出世,以及现在黄巢和这个王仙芝的掌权,草军现在已经很少分兵作战,更加重视集团部队的整体运动。
    再加上,赵怀安自上任光州以来一直就重视耕作,先后打击了侵占营田的各家豪强,又从中原战场拉回来至少十万计数的流民、俘虏,这些人都被幕府安置在营田系统,直属於幕府下。
    所以赵怀安淮水这一路下来回光州,所见遍是要收割的大麦和旱稻,一片兴旺。
    甚至一些大的仓库、权场、还有邸店都开到了城外,足见商贸繁华。
    旁边的王鐸也给赵怀安解释了一下。
    自从草军进入江汉平原,岳鄂地区的很多土豪、商人都开始向光州这边迁移。
    这些人都是一些消息敏锐的势力人家,晓得以草军目前的攻势,很快就能杀到长江边。而现在呢,纵观长江中上游,唯有保义军所在的光州地区是有保障的。
    毕竟保义军在中原的功勋战事早就隨著去年参与漕运的船队传到各地了。
    但从古至今,这些消息敏锐的都是少数豪势,这些人有钱有魄力现在就移居光州,而这些人到了光州后就是买宅田,使得光州市面上好生兴旺。
    另外一个原因是之前参与中原战事的保义军回来了,赵怀安分配了大量的缴获给这些人,这些人一回来就开始將家乡的宗族和亲党移居到光州。
    可以毫不夸张的讲,现在光州最富裕的一群人就是保义军的武士们,这些人有著旺盛的需求,使得庐、寿、申等地区的小商贩们也开始往光州集中,因为他们运多少都能卖出去。
    此外,保义军和光州本地土著人家的结婚也到了一个高峰,几乎每日都有十几对成婚,连王鐸前日都参加了一起。
    总之,此时的光州因为外部陷入战爭和本身的战爭红利,上下都呈现出一种勃勃生机的样子。
    所以看到光州被王鐸治理地如此兴旺,赵怀安对王鐸高兴道:
    “老王,我就说你可以的!之前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现在光州在你手上治理得蛮好!”
    被主公肯定,固然高兴,但老王也跟赵怀安这么久,晓得这会应该说实话,於是他毫不犹豫,不敢居功:
    “主公,这都是使君打出来的,下吏不过是中人之姿,也是真管过一州事了,就晓得自己的確能力有限,能有现在,全是主公恋及旧情。”
    赵怀安锤了一下王鐸,笑骂道:
    “你呀你呀,越髮油了!”
    “不过实话实说,你做得不赖,很多时候,无论是因人成事,还是因事成人,实际上都不太重要,重要的还是有了经歷,有了做事的方法,这个比那些有才还是无才的虚话可靠多了。”
    说著,赵怀安也是给王鐸一个安心,便感嘆道:
    “有时候,咱们要想做事,就需要用人,而十个人中呢,能做成事的可能一个都没,如果只以结果论,那最后身边一个人都没了。”
    “而实际上,事与事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只是因循守旧,有些事却要开拓进取,再开一番气象,这其中难度仿若天地。”
    “所以不要急,先不要急著否定自己,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我很满意!”
    听得主公的这番话,王鐸心中感动,主公是能理解做事的难处的。
    这也是赵怀安这种创一代才能有的感悟,因为他就是实打实创业出来的,所以对於做事,成事是有真体悟的。
    只有真做成一件事的,才晓得没有谁是隨隨便便成功的,除了有天赋,肯努力,有运气,你还需要一颗强大的心。
    因为外人毁你做的事太容易了,別人只需要嘴皮一张,就能將你说得什么也不是。
    而人往往最乐见的就是看你失败。
    你成功了,別人只会把嘴一闭,然后拍拍屁股走了,可你要是失败了,那些人就会放声嘲讽,说果然不出他所料,然后洋洋得意。
    所有能成功的人,无不面临过这些,这些困扰和流言就是每个成事者成事路上的外魔,不能练就一副坚忍不动之心,那就永远不会成功。
    但正如那句,他人讽我骂我,我自做自己的事。
    有此篤定方能有所成,而在赵怀安看来,现在的王鐸就差了这份坚忍不动,要想能成事,能做大事,就必须要有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坚定,不然就只能去做因循守旧,不过点头唱喏,不过还是那句话,不急。
    赵怀安不会现在就给王鐸定性,反而还要继续培养他。
    能不能出挑出来,能力有时候甚至都不是重要的,而是给不给机会去经歷,给不给保护。
    赵怀安记得前世上过一些管理专家的培训时,就听过明末崇禎皇帝的故事,那老师说,亡天下之君勤奋不屈者就无过於这位崇禎皇帝的。
    而大明体量如此之大,人才如此之多,在他秉政之初也是有一支相当豪华的人才队伍的,可十七年就亡了天下。
    其原因自然很多,也不是哪一个单一促成的,但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崇禎这个人不注意保护干部,不晓得天下养出这样的人才是多么难得。
    他当袁崇焕、杨嗣昌这样的人才是韭菜,砍了一批就能长一批,却不晓得一个官员要想既具备政治理想,又可以具体做事,还能做成事的,在明末这样的官场环境,得多难得。
    甚至大部分人才都是在万历年间,国力还算保留的环境中培养起来的,然后这才有崇禎能用。
    他隨便砍了,不仅是一代精英结束了,更让天下人寒了心,只觉得国家刻薄寡恩。
    成功的时候骤拔高位,一旦不如意或者不见新的成绩,就弃之如履,甚至直接砍头。
    凡做事就会做错事,如果一个皇帝不能辨別错事的性质,在不是性质的问题上能保护人才,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天下事犹未可知。
    那个时候赵怀安信奉的是制度决定论,环境决定论,所以对於当时那位老师所讲的,颇为不屑,认为是夸大了人的作用。
    直到赵怀安开始进入工作,走入社会,以及在唐末这个铁血社会走了一圈后,就越发认可了人的重要性。
    同样的事,有的人去办了就能办成,有的人就是怎么都办不成,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
    但这种成事的人也不是天生掉下来的,也是用心呵护培养的。
    就拿赵怀安身边的这些老兄弟们来说,实际上能力天板都不高,这也很能理解,毕竟身份层次低嘛,那格局视野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可赵怀安却相信,就靠这些人才,就足能助他创业,其原因很简单,就是赵怀安给机会。
    如王鐸虽然好像觉得做留守,好像干得不是特別好,但没关係,赵怀安给机会啊,而且给他时间,给他试错。
    只要不是原则的问题,赵怀安都愿意给王鐸兜底。
    这种不断练习,不断纠正改错,怎么可能学不会政务处理?
    当然这从侧面也看出,培养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官不容易,他们每一个都是保义军的財富,是赵怀安大业上的助力,不能真当个韭菜就隨意割头。
    11
    从城外返回光州幕府,赵怀安先將王鐸和一系列留守幕僚们留了下来,询问光州目前的情况。
    虽然他在中原的时候,光州幕府按照一旬一封的频次匯报情况,但这些到底是信息少,不如现在具体询问。
    当然,这也是赵怀安不动声色接手幕府的政务权力的过程。
    坐在正堂,十来名各司幕僚坐在两侧,赵怀安让老墨安排茶水后,就將其他人都清走了。
    接著,他询问王鐸:
    “军中如何?”
    王鐸立刻起身,拱手肃立,换下一把手的身份自觉,认真匯报导:
    “回主公,军中一切安好。自大军主力开赴中原,光州留守部队及新编各营,皆严格按照主公留下的操典进行训练,未有一日懈怠。兵甲器械的修补与打造,军器监也一直在满负荷运转,按照此前规划的三万人的装备开始囤积,目前已经完成了八成。”
    “此外根据曹州经验,我军已经开始重点打造锁子甲这些轻量装备,现在已经陆续换装。”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士气方面,因为中原战场不断传回捷报,留守將士们备受鼓舞,训练热情高涨。尤其是主公前次派人送回的赏赐与缴获,更是让军心大振。”
    说到这个,王鐸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唯一有些小麻烦的,是前批中原返回的吏士,他们得了厚赏,骤然富裕,在城中消费阔绰,偶有与民爭酒、高声喧譁之事。下官已命州中巡检司加强夜间巡查,並由各营军法官约束,凡有犯者,一律严惩,並扣罚赏钱。目前已处理了十几起,情况大有好转。”
    赵怀安点了点头,对此並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情绪。
    一支军队在打了胜仗、发了横財之后,若是没有丝毫骄横之气,那反倒不正常了。
    而王鐸的处理方式很得当,既维护了军民关係,又没有过度打压士气。
    对於下属做的对的,赵怀安从来都是当下就表达肯定,並讲为什么他会讚扬。
    他对王鐸说道:
    “你这做得很好。军队要想有心气,不仅要有虎气,还要有猴气!”
    “军纪当然是根本,任何时候都不能放鬆。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一味弹压。可以由幕府出面,在城內划出几片区域,开设军人专属的酒肆、娱楼,让他们有地方宣泄精力,同时也好集中管理,別让军队玩野了。”
    这个想法让王鐸眼前一亮,连忙应下:
    “主公高见,下官明日便著手办理。”
    赵怀安点头,接著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核心幕僚,沉声道:
    “下面是关於伤员安置与阵亡將士的抚恤问题。这是军心之本,也是我们保义军的立身之基。
    此事办得如何?”
    负责此事的户曹参军魏元恪立刻起身,他是个面容严谨的中年文土,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册,一丝不苟:
    “回主公,抚恤事宜,下官与诸位同僚一刻也不敢怠慢。”
    魏元恪翻开簿册,条理清晰地说道:
    “自中原战事起,我军共计阵亡將士二百三十二人呢,伤残退伍者四百二十六人。所有阵亡將士的名单都已核实三遍,抚恤金已於上月全部发放到其家人手中。”
    “依照主公定下的义保制,每位阵亡將士,其家属一次性获得三十贯的抚恤金,外加一百亩营田的永久使用权。若家中有子嗣,年满十六岁即可优先录入军中,或是在幕府下辖的工坊、商號中安排差事。无子嗣者,其父母由幕府负责养终身,每月发放米粮布匹。”
    嗯,这个都是保义军走过的老流程了,没有什么出差的地方。
    赵怀安点头,补充了一句:
    “阵亡兄弟的骸骨都运回来了,以后都统一安葬在大苏山,在那里建立我保义军的忠烈祠。凡我保义军阵亡將士的牌位悉供奉其中,四时祭祀,让后世子弟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
    赵怀安说完后,直接对王鐸道:
    “此事不仅要办,还要大办、速办!钱粮由我亲批,务必建得庄严肃穆。要让所有保义军將士都知道,我们的事业无上光荣,也让他们的家人晓得,我们保义军永远不会忘他们丈夫、兄弟为我赵大,为咱们保义军的付出!”
    王鐸赶忙记下这事。
    隨后,赵怀安话锋一转,看向魏元恪,问道:
    “那么,伤员的安置呢?”
    魏元恪接著匯报导:
    “重伤致残的將士,也是我们这个月重点在做的。目前,我们已在城南建立了一座『荣军院』”,集中收治疗养。伤势稳定后,根据其残疾程度和个人意愿,进行分类安置。”
    魏元恪將手里的簿子翻到下一页,条理分明说道:
    “尚有余力、熟悉军务者,转为训练司的教官,负责操练新兵;一些有功的,会直接转业到地方的巡检和大別山都卫所任指挥。剩下的,也会转入到地方乡所做乡吏。而那些伤势过重、无法劳作者,则由荣军院负责其衣食起居,颐养天年。我们还从市面上中僱佣了一批手脚麻利的,专门负责伺候这些功勋吏土。”
    这一次保义军的中原战事,算是立下制度后的第一次重要战事,各项抚恤的標准和细节都需要赵怀安过问,这样以后就能形成定製,后面都可以照这个来。
    而王鐸这些幕府官员当然也晓得赵怀安最看重的就是军队,所以无论是留守军队的训练,返回部队的军纪,还是阵亡將士的抚恤,受伤吏士的安置,都做的並井有条。
    从这一点来说,王鐸这些留守团队的工作是非常合格的。
    这就是一支初创团队的朝气,上下都在做事,而不是巔预糊弄。
    赵怀安这会非常高兴,军队的事就是主要矛盾,这个抓好了,其他的都差不了太多,所以他肯定了王鐸和兵、吏曹参军们,便问向民生这块。
    环视眾人,赵怀安说道:
    “我从淮水一路回来,见营田之內,麦浪滚滚,一派丰收景象。但夏汛將至,淮河水患,歷来是心腹大患。水利防汛之事,准备得如何?”
    这次站起来的是工曹参军陈圭,一个皮肤黔黑、筋骨强健的汉子,看著不像文官,倒像个常年在野外奔波的农夫。
    陈圭一站起来就声音洪亮如钟,朗声道:
    “今岁开春,我们便组织了数万民夫与俘虏,对光州境內的淮河、潢河、白露河等主要河道进行了疏浚。特別是几个容易决堤的险要地段,我们按照主公提供的图纸,修建了新的石制堤坝,並加高加固了旧有土堤。沿河各处,皆设立了水情观察哨,备足了草袋、木桩等防汛物资。可以说,只要不是百年一遇的滔天大水,光州今年的夏汛,当可安然度过。”
    赵怀安微微頜首,他对陈圭的办事能力是放心的,这人是隨他从西川回来的老人,做事风格就是靠著铁脚板深入到第一线,很得他欣赏。
    至於老陈说的堤坝图纸,这是赵怀安在中原的时候就下发的工作安排。
    在曹州遣发第一批俘虏的时候,赵怀安就已经书面给光州幕府下达了修建水利的工作,利用这批富裕人力先行对光州境內的河道进行清淤工作,另外还要加固堤坝。
    光州在淮水边上,防洪工作必须要未雨绸繆。
    之所以赵怀安把这个放在心上,就是因为他在光州的时候,很多河道基本都堵得不能用了,一问才晓得多少任刺史都没管理过水利的事了。
    赵怀安以为当官是做事,是为百姓谋福祉。
    但大唐这会的官却不是这样当的,朝廷实际上只关心你夏、秋两税,至於其他的,就看当官的个人良心了。
    可在大唐官场的生態里,早就是劣幣驱逐良幣,有良心的有,但不多。
    此时既然已经说到流民和俘虏,赵怀安想起来了,转头问王鐸:
    “这十余万流民和俘虏,如今安置得如何?营田系统还能否承受?”
    这个工作的直接是王鐸负责的,所以他连忙起身,先从几个簿子中找到了一个薄的,然后接过赵怀安的话,恭敬说道:
    “回主公,这十余万人,是真的对光州有大用。我们按照主公定下的甄別章程,將其分门別类说著,他开始念起簿子上的內容:
    “首先,原属草军的老军战俘,约有四万余人。“
    “这些人,我们打散了他们的原有编制。其中身体强健、无劣跡者,挑选了约一方人补充进辅兵系统。其余三万余人,则全部编入工兵营,专门负责水利、道路、城防等大型工程的修建。”
    “这些人都被集中管理,待遇与普通民夫相仿,但劳动强度更大。我们告知他们,服役三年,若表现良好,即可转为营田农户,获得自己的份地。”
    “其次,是裹挟而来的平民和流民,约有八万之眾。”
    “这些人是我们营田系统的主要补充来源。我们以家庭为单位,將他们安置在光州各营田,每户授田八十亩,提供农具、种子和为期半年的口粮。”
    “產出粮食,三七分成,幕府得七,农户得三。三年之后,若能自给自足,则转为四六分成。
    这个政策一出,流民们感恩戴德,开垦荒地的热情极高。”
    “本来,按照光州现在营田的体量是容纳不了这么多人的,不过后面只要对庐、寿二州清丈营田,这肯定够了。”
    “最后,还有约四千多名有一技之长的工匠。”
    “这些人全部登记在册,由军器司和將作司统一调配,或是安排进纺织、制瓷、冶炼等工坊。
    他们的待遇比照军中匠师,家小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如今我们光州的军械產量和质量,比去年同期提升了近五成,全赖这些新来的匠人。”
    赵怀安对这个成绩並没有太意外,开玩笑,这四千多工匠在草军那边都是宝贝疙瘩,是他们转战五六个州才掠到王仙芝老营的,最后被他一锅烩。
    可以说,此时的光州虽然只有一州的体量,但製作水平的底蕴却已经有一个藩镇的水平了。
    这就是战爭財啊!
    听著王鐸如数家珍般的匯报,赵安安的內心充满了满足感。
    人口,就是这个时代最核心的资源。
    有了人,就有了兵源,有了劳动力,就有了一切发展的可能。
    当然將不同的人,精准地放置在最合適的位置上,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这就是需要赵怀安的智慧了。
    赵怀安再一次对王鐸的工作做出了肯定,毫不吝嗇道:
    “老王,你呀,就是太稳,太谦虚,十分事情在你嘴里都只有八分。说话四平八稳固然不错,但我保义军要的还是那份朝气!要有捨我其谁的气魄!”
    王鐸深深弯腰,受教,但不敢真如此。
    开玩笑,他都是长史了,还朝气进取,那是想干啥?数学好的,脑子没笨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就是给主公做个大管家,让主公蓬勃进取就够了。
    赵怀安笑著夸完后,又对俘虏做了一些补充:
    “草军的这些俘口此前已经被我大概甄別了一遍了,那种真盐梟、巨寇的,早就被正法了。能送回光州的,本身就是能为我们所用的。所以那些俘口工兵营务必要足食,钱不用发,但饭一定要管饱,也不准军中歧视和苛待他们。”
    “还有,营田的农户,除了收税,地方官吏要少去。这些人下去一趟,人家就要杀个鸡款待一下,最后走的时候又连吃带拿的,本来就是挣得血汗钱,够给小吏吃几次鸡?”
    “所以能不扰就不扰!”
    赵怀安这话一看就是有基层工作经验的。
    实际上就光州的这些官吏人数,就是全都填到基层都不够用,而且基层问题的复杂性和隱蔽性,甚至是黏黏糊糊的纠葛,根本不是小吏听两个耳朵就能解决的。
    所以营田系统要自己管好自己,按时交粮就行。
    但对於县、乡所级別的,赵怀安又要求官更不要整天坐在衙署里画押,要走到一线去,用脚底板一点一滴的爭取人心,解决具体的事。
    补充完这些后,赵怀安又点了一句:
    “这个事老王你要亲自去落实,我会抽空去看。”
    赵怀安不说这句话不行的,军中和地方的那些人什么素质,他还能不晓得?他但凡不说这句话,表达他对这些俘口的重视,那些俘口肯定落不到好。
    他可不想了那么大代价,最后弄到光州后,把人家逼反了。
    王鐸也晓得这个意思,连忙记下此事,郑重说道:
    “下吏会亲自去抓,必不让主公操心。”
    最后,赵怀安谈到了財政问题,这也是赵怀安布局最多的一个地方。
    他看了一圈,见度支杜宗器不在,便问在场的审计司的薛光:
    “老薛,我看到城外商贸兴旺,邸店林立。岳鄂等地迁来的富户,给光州带来了多少钱粮?我们目前的財政状况如何?”
    薛光是赵怀安老领导杨庆復的幕僚,在西川待不下去了,就投奔到了赵怀安这边,专门负责財政审查,所以目前幕府的財政情况,他是非常了解的。
    薛光起身,沉稳回道:
    “主公,我光州幕府的財政情况非常良好。”
    “自草军肆虐江汉,南下的富商大户络绎不绝,这些人都带了大量的浮財,因为现在没有多余田地供他们购买,所以这些钱大部分都被收入进光大钱行吃利息。”
    “目前我们审计司匯总来的这些浮財数量在十万贯上下。”
    赵怀安点头,那个光大钱行实际上就是他从军库分出来的钱庄,而且是按照现代银行的会计准则做的收储和放贷业务,目前也只有这两个。
    等以后什么时候保义军的势力能扩张到沿海地区,就可以和那些大海商合作推出信贷风险业务,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大海船主们才有这种强烈的风险共担的需求了。
    目前光大钱行的站点实际並不多,就扬州、鄂州、成都、光州四个地方,都围绕於赵怀安的商贸路线的关键节点,也是有关係背书的地方。
    虽然岳鄂等地的豪商过来只不过是增加了十万贯的储蓄,看似好像连赵怀安贿赂出去的都比不上,但这已经是非常巨大的进步了。
    这年头为何只有大寺院才能承接这种业务?不就是人家动不动都是数百年古寺,是民间口碑的象徵?
    所以那些豪商能將钱放在光大钱行,这已经是保义军的公信力和口碑在长江一带炸裂的表现了这个时候,王鐸在旁边忽然补充了一句,说道:
    “主公,之前扬州站的杨延保行动非常顺利,现在咱们在扬州茶贸上的主要对手已经被解决,他们的渠道和產业也被我们隱蔽接受。现在我们小光山在扬州市面上独霸,浙西的茶叶根本竞爭不过我们。”
    “而福建海商林潮在日本等地的海路已经打通,我们的產品在日本贵族群体非常受吹捧,尤其是他们专门针对日本僧侣群体做突破,所以第一批次的小光山全部被抢购一空,林潮那边已经联繫了更多海商,要和我们加大合作。”
    赵怀安点头:
    “这个杨延保是个人才,你后面看看他適合哪个地方,让他好好闯一闯。”
    而林潮那边你和他说,我需要他帮我培养能渡海的水手,他出海后,一半的水手需要僱佣我的人,告诉他们,这是合作的前提!”
    虽然这个条件一般人的確不会答应,但此时此刻,保义军的身份和影响力,完全不是一个海商可以讲条件的。
    林潮是聪明人,他晓得自己在这个合作中属於什么身份。
    他不做,有的是海商愿意做。
    虽然王鐸是忽然插话的,但薛光是非常懂礼貌,站著那微笑著,一直等到王鐸说完了,才弯腰继续说道:
    “去年秋税入库,当时幕府还押解了两万贯去扬州,今年夏,我保义军就藩,这笔钱就省掉了,目前府库中,两税钱在八万贯上下。”
    “而府库的大头还是在商贸和缴获。”
    “目前我军从西川和中原战事中,入库钱大概在七十万贯。”
    “而我军安南、南詔、西川、吐蕃的贸易,目前利润在十五万贯左右,主要是前期的商站投入和关係打点上费过多,影响了今年的利润,明年应该能有三十万贯的规模。”
    说著这些话的时候,薛光虽然语气依旧沉稳,但所有人都听得热血沸腾。
    我保义军可太有钱,也太会挣钱了。
    这还只是保义军的公库,使君那边还有自己的钱袋子,军库那边还有一份,还有光大钱行的储蓄。
    可以说,短短两年,赵怀安真的是白手起家,攒下了百万贯老本。
    当然,最该感谢的还是王仙芝,这里面七成的钱都是从王仙芝那边缴获得来的。这老王辛辛苦苦在中原五州打土豪的坞璧、寨子,最后给赵怀安做了嫁衣了。
    可以说,王仙芝才是赵怀安真正的贵人。
    而赵怀安听得这些数字也很高兴,他从马扎上起身,望著在场诸司参军,感激道:
    “诸君,光州能有今日,非我一人之功,而是你们所有人呕心沥血的结果。我,赵怀安,在此谢过大家!”
    说罢,他对著眾人,深深一揖。
    王鐸、魏元恪、陈圭等人大惊失色,连忙起身离席,跪倒在地:
    “主公万万不可!此皆主公运筹帷之功,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
    赵怀安扶起王鐸,然后对剩下人道:
    “都起来吧!功过我自有数。你们做的好,就是好,没有什么应该的,总之,这个月会有一份丰厚的俸钱给幕府上下。”
    “我赵怀安一直就是那句话,只要好好干,金杯共汝饮!钱,永远不是问题!”
    王鐸等人高兴,齐齐对赵怀安拜道:
    “下吏谢主公恩赏!”
    说完所有人哈哈大笑。
    这就是一个团队在往上走时的氛围,能遇到一个愿意分享创业红利给他们的良心资本家,是真正好福报。
    按了按手,示意诸人都坐下,赵怀安重新坐回主位,神情变得严肃了。
    他沉声道:
    “今日之光州,看似兴旺,但实则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黄巢、王仙芝之流,此时正席捲江汉,长江一线都隨时处在草军的兵锋之下。而我们这点基业,在这乱世洪流之中,又算得了什么呢?隨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所以,我们绝不能有半分懈怠,更要將钱粮投入到扩充实力上。”
    “毕竟乱世来临,有粮无兵,那就是敌人的粮仓。”
    “接下来,我命令!”
    堂下眾人立刻肃立,屏息凝神。
    “一,政务诸司必须立即调拨精干司吏去寿、庐二州上任。我是保义军节度使,不仅仅是光州的刺史,所以我们光州好起来了,寿、庐二州也不能落下,要一同进步,把我们保义军的发展带给三州所有人。”
    “二,现在开始加大募兵进度。其中光州地区兵额三千,庐州兵额三千,寿州兵额三千,光州部分优先从两年左右的老辅兵和大別山五十六都招募,而庐、寿二州就从地方州、县、牙兵中整合。这一次,目標是將我们保义军的內外十六个都全部满编,即每都千人,总兵力一万六千。”
    “而你们政务院需要配合这次扩兵的装备、钱粮、还有舆论宣导。”
    “此外,我这次又带回来了两千多匹战马,你们政务院要则精干在三州选择水草丰沛地作为马场,我们和吐蕃贸易的战马,都要养在那里。”
    “养马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养战马和家中养牲口完全不一样,你们除了要留意本地人才之外,还要让商站的人在吐蕃、西北诸羌寻找愿意来光州的养马人!要不惜重金!”
    “三,在你们政务院要开展传帮带。目前咱们人数不够,要想將寿、庐二州收到夹带里,咱们需要一批能做事,有我们保义军风格的人。”
    “所以我们这边会在三州举行小规模的拔选,从营田、农户、县乡选出聪慧子弟入学。让这些人开始经过半年的学习文读,便从各司基层做起。”
    “这些具体的考核內容我会亲自来擬定,到时候老王来作为主考。”
    王鐸一听,激动点头。
    这东西一听就熟悉,这不就是一个小科举吗?咱们主公做了节度使后,这胆子是真的放飞到没边了。
    不仅幕府按照军、政、度支三院来布置,下面又是各个司,虽然掛著朝廷的官衔,但实质上已经和朝廷的框架一样了。
    现在,连朝廷的科举都要抄过来,这真是·
    不过王鐸这些人也不担心什么,因为目前的这些改变实际上还是属於节度使的权力范围內的。
    本身赵怀安改变的只是他节度使幕府的结构,而他本身又有延揽幕僚的权力,所以即便是考核很像科举,但依旧在权力之內。
    而王鐸高兴的是什么呢?
    他高兴的还是赵怀安对自己的信任,以及对自己的期望。
    无论这个叫选拔还是叫科举,其实质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培养保义军政务院的新人梯队。
    而赵怀安让王鐸做这个主考官,基本就是默许王鐸是这些人的座师。
    要做事就必须有人,王鐸和这些新人有这个关係在,那他以后在工作处理上就会更加得心应手。
    正是看到了赵怀安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和栽培,王鐸这才感动得无以復加。
    他这种人,起在微末,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信念是更加强烈的。
    这一刻,王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鞠躬尽!”
    这些命令清晰果决,显然这一路上赵怀安没少在想这些事情。
    此时,在场这些政务院诸司的参军们也是各个心潮澎湃。
    主公的豪情壮志谁都能感受到,他们也是激动兴奋,谁不想自己官越大,手下的人越多,掌握的权力越多呢?
    官僚机构这东西,生下来就是要自我膨胀的,在场眾人这会想的都是,如何让家族子弟以及看好的后辈抓住这个机会进入幕府,毕竟谁都晓得,保义军正进入一个膨胀的关键期,越早进来,前途就越大。
    而就在眾人想著时,赵怀安忽然说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事情:
    “今日那个庐州刺史是不是又没来迎咱?”
    “行,你们收拾收拾,去把衙內外诸將都喊过来,我要去一趟庐州!”
    此时赵怀安拍著桌子,恶狠狠道:
    “我倒要去看看,这个庐州刺史是何方人物,骨头就这么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