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肉肉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第341章 救援

      第341章 救援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庐州城內,赵怀安也收到了来自三山和三河的回信。
    都是好消息。
    眾文武看到四家土豪,包括那个名声最差的张崇,都表示愿意前来庐州听调,並且信中各个言辞恭敬,礼单丰厚,大伙都鬆了一口气。
    赵六直接对眾人笑道:
    “额咋说的?就那些土豪,丁巴点的眼皮子和实力,也敢和额们保义军拿腔作调?这不大郎一封令书,各个来投。”
    眾人哈哈大笑,皆以为然。
    那边,刘威也见机插话进来,恭维道:
    “主公威名远布江淮,淮西土豪谁不景从?只要这些人来庐州,这庐州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赵怀安笑笑,看向了张龟年和袁袭,他们一个眼神凝重,一个不以为然。
    他先问道袁袭:
    “老袁,你怎么看?”
    袁袭自己就是庐州人,对於西那边的三山党和三河党自然是有了解的,他將那份语气谦卑的张崇来信接了过来,隨后摇头道:
    “主公,这张崇在本地名声极坏,此辈啸聚久了,说一不二,如何会这般就服软?这里面怕是有诈!”
    那边张龟年也点头,说道:
    “下吏也以为然,所谓『事出反常必为妖”。这王稔、刘长遇、王茂礼等人,都是本地土豪,世代盘踞,他们或畏惧或观望,最终选择前来,都合乎情理。
    “可唯独这个张崇——”
    “此人贩私盐出身,以凶残狡诈立足,是个典型的亡命之徒。这种人,要么寧为玉碎不为瓦全,要么就是有更大的图谋。他这般伏低做小,降尊纤贵,反而最是可疑!”
    见到魔下两大智囊都是这么说的,赵怀安也就放心了。
    实际上,他看到这信的第一眼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小贼在演我!
    这外恭內桀,是把他赵大当外乡人骗!
    而且在心中,实际上不论这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来投,都不重要,因为就冲这人的名声,他在自己眼里也是一只鸡。
    所谓无威不壮,无刑不立,他在庐州衙署开了刀,下面人无令不从,现在庐州各地方,他也要开刀,如此才能快速整合庐州力量,在草军来临前布置防线。
    於是,赵怀安顺著说道:
    “有一种人,就是阴柔雌伏,对你越是恭顺,实际上所图谋的就越大,这种人,收不住心的。”
    三言两语把某些人的命运定下后,赵怀安说起了正事。
    对他而言,什么三山党、山河党都不过是癣疥,只要这些人来了庐州,他有一百种方法解决这些人,他现在真正的敌人只有草军。
    於是,他冲豆胖子喊道:
    “把舆图搬过来!”
    豆胖子和另外一个新加入进来的粟特小胡商,李宝奴一起將一个檀木製作的巨大屏风搬了过来。
    这面屏风上画著鄂岳到庐州这长江中段一线的地形图,每一处都非常详细,哪里有险要,哪里有里社,哪里有渡口,清清楚楚。
    甚至就是庐州境內的情况都比那郑脚走出来画出的庐州山水图还要详细。
    这就是集眾的力量。
    赵怀安作为保义军之首,他知道什么事重要,自然有无数人去做,他要舒、庐二州的形势图,那黑衣社的人和商站的人就会拼命去搜集绘製。
    而这无数人之功,又岂是郑繁一人能比的?他所谓的名士风采,所谓的心中有百姓,在赵怀安心里真的毫无意义。
    一个护民官,一个领导,不能找准自己的定位,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在大处著手,而在小处找细节,去自我感动標榜,这人是拎不清的。
    此时这份巨大的长江沿线舆图上,草军所代表的黄色箭头已经標记,而其所包围的地方,赫然就是江防重镇鄂州。
    这个鄂州,在座不少保义將都去过,因为当年他们从西川顺著长江东下的时候,就在鄂州这个地方停靠。
    鄂州是鄂岳观察使的驻地,也是武昌军节度使的节所在,一直以来都是长江中道最重要的城邑,可现在却已经被草军围了。
    消息是鄂岳观察使韦蟾在被彻底封锁前,顺著长江送到赵怀安这边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那就是,赶紧来救!
    这也不怪韦蟾这般胆丧,实在是因为老头是三朝老臣,上任这鄂岳观察使也就是站好最后一班岗,没想到却遇到了这么一个事。
    这老儿也是个要面子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一点不跑,就死守在鄂州,不让自已晚节不保。
    本来鄂岳观察使,也就是武昌军节度使在天下藩镇中也算中流,节制从大別山以西至幕阜山以东的鄂、岳、蘄、申、黄、安六州地。
    而且因为此地属於江汉平原,又有夏口,鄂州这样的沿江重镇,钱粮殷实,民眾饶富,所以武昌军常年也维持在三万人的一个规模,其中水师就多达两万。
    可恰恰是因为鄂岳所在的六州大部分都处在沿江平原地区,所以在野战中根本不是骑兵眾多的草军的对手。
    在安州一战,韦蟾调发所部八千武昌兵,一万两千水师沿著溃水从长江北上救援安州,然后一战而败。
    八千武昌兵刚下船,就被埋伏在外的草军骑士一拥而上,分割包围,最后全部消灭在溃水东岸。
    而胆丧的武昌水师直接扬帆突围,虽然孬了点,但到底是把水师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
    如此,这才守住了长江防线。
    不过这情况也没好多少,当十余万草军滚滚南下到鄂州的时候,他们的庞大船队也顺著溃水进入溃口,现在两军水师就在夏口到溃口的百里的河道上反覆廝杀。
    而与此同时,草军的主力继续滚滚东下,直接从陆路拿下鄂州,彻底打通东下淮南的水道。
    武昌军本来就长於水军,然后在安州一战还丟了一半的藩军,只靠不足万人的武昌军根本守不了多久。
    所以鄂岳观察使韦蟾才让人突围东下,向保义军以及淮南军全都发去了救援书。
    此刻,赵怀安就在和眾幕僚还有保义將们討论这个问题。
    要不要先发兵去救鄂州?
    此时,赵怀安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看著被黄色箭头包围的鄂州。
    厅內二十多名文武也全部看著那个地方,呼吸可闻。
    拿手指点了点鄂州,赵怀安转头望向诸人,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堂內响起,显得格外清晰:
    “诸位,韦观察的求援信,你们都看过了。十余万草军围攻鄂州,武昌军新败,仅靠水师勉力支撑。韦观察希望我们保义军与淮南军能东西夹击,解鄂州之围。”
    他望向在场诸人,其中有此前隨他转战中原的衙內诸將,还有留守的衙內诸將,如张岁、陈法海、周德兴、高仁厚、韩通、陆仲元、孙传威、郭琪这些衙外將。
    衙內诸將自不用提了,这些人隨赵怀安转战中原,经歷大小战事,无论是心性还是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所以此刻从容,皆望向赵怀安,只在听令。
    而衙外诸將就有些不同了,实际上在赵怀安率军北上的时候,衙外八都按照赵怀安此前的论战要求,每月都有两个都开进大別山,负责攻山、扫山,所以军事经验並不少。
    另外更重要的是,衙外诸將因为决策权都在自己,所以虽然经歷的战事无论是规模还是烈度,都无法和衙內將们相比,但却相当有主见,会思考。
    当然,缺点也很明显,这些人也就是在西川有过大规模战事的经验,在缺席中原战事的情况下,集团化大兵力作战上,经验是相当欠缺的。
    所以赵怀安能发现一些人在听到草军十余万的时候,眼中是带有迟疑的。
    这也是有利有弊吧。
    將眾將的眼神变化看在眼里,赵怀安问道:
    “此事,关乎我保义军镇之兴衰,关乎整个江淮战局之走向。今日,我便要听一听你们所有人的看法。”
    “要不要救?救,又该如何救?”
    这个问题,直接打破了沉寂。
    最先开口的,依旧是性子最急的孙传威。
    他站起身,对著赵怀安抱拳,声如洪钟:
    “节帅!末將以为,必救!”
    “唇亡齿寒的道理,三岁小儿都懂!鄂州是我庐州的西面屏障,一旦鄂州失守,草军便可顺江而下,直扑我境!到那时,我等便要独自面对草军的全部兵锋,岂不危矣?”
    “再者,我军新设藩,正该打一场大仗,来扬我保义军的军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能保淮西!保江淮!“
    “而且,如能將战事限於鄂岳之地,就能將我庐州免於战火,这多好!”
    孙传威说完,张岁等人全部都在点头。
    实际上,孙传威的话,基本代表了衙外诸將的看法。
    在衙內將们北上一趟后,各个发大財,立大功,本来还算平起平坐的內外两都,这会已经在军功上不如后者了。
    所以如孙传威这些衙外將们都想主动打出去,他们渴望建功立业,渴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重新拉回他们在保义军的影响力。
    然而,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袁袭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赵怀安看到了,问道:
    “老袁,你有不同看法?”
    袁袭站起身,先是对著孙传威微微頜首以示尊重,然后才转向赵怀安,条理清晰地说道:
    “主公,孙都將所言,在军略与道义上,皆无懈可击。救鄂州,於情於理,都势在必行。但是.”
    他的语气一转,变得凝重起来:
    “属下以为,『如何救』,比『救不救”,更为棘手。若救之不当,非但不能解鄂州之围,反而可能將我军拖入方劫不復之深渊。”
    说完,袁袭走到舆图前,拿起一根细长的竹竿,点在了鄂州和庐州之间的广阔地域说道:
    “主公请看,从我庐州到鄂州,水路溯江而上,逆风逆水,至少需要七到十日。而陆路,则需穿越舒、蘄、黄三州。”
    “舒州情况好些,如蘄、黄二州此刻必然是人心惶惶,盗匪四起。”
    “这意味著,我军若要出兵,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將面临后勤补给线过长的问题。”
    “更麻烦的是,我军主力一旦西进,是从光州走,还是从庐州走呢?而无论我军走哪路,草军都只需要以一部分兵力牵制我军,其主力却可以绕道大別山南麓突入我庐、寿腹地,或者穿越大別山,袭扰我光州根本。”
    “届时,我军主力远在数百里之外,鞭长莫及,而庐州、寿州根基未稳,城防空虚,岂不是正中敌人“围点打援”、『掏心战术”之下怀?”
    “归根到底,那就是我军相比於草军的人数来说,兵力太少了。此刻我军的扩军还在继续,各编制都未整合,虽然主要兵力补充都是来自大別山五十六都,天平、义成之老军,和寿、光二州的牙兵、州兵,能很快就形成战斗力。”
    “可我保义军各部上下还未熟悉,各部之间也没来得及配合,一切都还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咱们贸然率领有限的精锐进入不熟悉的鄂州战场,太冒险了。”
    那边孙传威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他笑了笑,对那袁袭道:
    “袁参军的確考虑全备,但到底不熟悉我们大別山五十六都的实力。”
    他转而抱拳对赵怀安道:
    “主公,我衙外八都自去年秋开始扫荡大別山,几乎將光州、寿州、黄州一带的山棚皆纳入我五十六都的治理。”
    “这些都指挥所虽然老弱皆有,但青壮能有三万多,皆是善奔疾走的好兵.现在还没有配发兵甲,没有做整编制的训练,所以战力还有限。而一旦有事,先將五十六都的丁壮武装起来,立即就能得三方可战之兵。”
    “但即便如此,就算不配发衣甲,只以五十六都目前的战力,那些草军胆敢穿越大別山,別管来多少,定叫他有去无回。”
    那边,张岁也抱拳对赵怀安道:
    “主公,情况的確如孙都將所言,大別山五十六都实际口在六七万上下,其中成丁就占了一半,而且这些丁口都因为聚落之间爭夺山场,战斗意识非常强,我军只是稍加训练,就是江淮劲旅。”
    张歹这话倒是没说错,自古江淮就有两部出精兵的地方,一个是长江以南的丹阳兵,一个就是大別山所处的庐江上甲。
    而到了本朝,淮西兵雄就雄在这部分,不仅仅是这里接收了十万左右的胡人那么简单实际上,在赵怀安的衙外八都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在大別山吸纳丁口,只以大別山五十六都作为根基,赵怀安就能雄踞淮西,虎视江淮。
    如张列这些一线军將正是了解这个实力的增长,所以这才希望更加激进大胆一点,他们也希望主公能考虑到这个变化,不要因此而错过机会。
    而赵怀安听了这话后,道也是直接,直接了当对眾文武说道:
    “救,肯定是要救。救的好处极大,不救的坏处更大。”
    “这是政治仗!后面老高很快就要到淮南就藩,到时候以淮南之强,再加上老高的名头,这东南一片都要听他的。”
    “而实际上,我已经得了消息,朝廷已经设置了东面诸道行营,而行营都统就是老高“这样下去,这以后江淮乃至东南一片都得听老高的!到时候,咱赵大还得去做老高的兵!我甘心,你们甘心吗?”
    “所以,就要利用老高未就藩的空窗,我们要先立威名。而威名如何来?就是驱草军,救邻藩。”
    那边张龟年也跟著补充,说道:
    “主公所言极是。”
    “如今形势好有一比,就是昔日春秋之时,当年齐桓公如何称霸?除官盐铁,修甲兵,最重要的功绩就是救燕伐山戎,存邢救卫保社稷,以及盟八国阻楚北上。”
    “而我军要想霸江淮,睞东南,就需要有这样个名声和功绩。”
    “如今岳鄂有难,我军不动如山,东南诸道如何看我保义军?天下如何看我保义军?
    朝廷如何看我保义军?我保义军诸吏士又如何看我保义军?”
    “我保义军还是那个奉公保义的忠义之师?主公还是那急公好义的“呼保义”?”
    “而这些,诸位不可不察。”
    那边袁袭听了这话,连忙解释:
    “我也同意救援,只是在如何救上,咱们需要好生考量。不过既然张、孙两位都將已经很確定我军在大別山的优势地位,那我没有什么话可说的。”
    说完袁袭深深一拜,然后退下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都匯聚在赵怀安的身上,这具体该如何打,此时还是得交给主公来做决策。
    此时赵怀安没有立刻说话,他负手而立,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久久地凝视著。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刚刚袁袭的分析是对的,不是大別山稳固不稳固的问题,也不是大別山能不能阻挡住草军的问题。
    赵怀安最担心的还是寿、庐二州,这两个地方都是新併入保义军藩镇的,其中庐州还好些,毕竟衙署的上层已经被他梳理好了,也能基本的维持保义军在庐州的治理。
    可寿州却不同,虽然这地方是赵大的家乡,但他以前只是一个无资背景,在地方上没有威望,所以此时的寿州依旧还是一种非常比较独立的状態。
    当然,寿州此时顏章是被自己收拾过,他又有五百赤心都的寿州牙兵作为抓手,所以一般情况下,寿州是没问题的。
    可怕就怕在意外情况,此外,庐州的情况也很大,那就是地方上强人太多,三山、三河他明日就可收拾,可庐州西边的巢湖呢?这里面可是水寇多如牛毛。
    这些人一旦和草军呼应,那庐州就危险了。
    所以按照孙传威他们的想法,直接去救援鄂州是不行的。
    主力在外,尤其还是异乡作战,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而一旦主力被牵制在外,寿、
    庐二州就非常不稳。
    他不可能为了个名声,就把自己老本丟了,那是为了面子折光里子,到时候不仅名声得不到,东面诸道的那些人谁不把他赵大当笑话?
    想到这里,赵怀安的目光落在了鄂州的下游,也就是那片长江与大別山余脉夹峙而成的狭长通道上。
    那就是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