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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皖口

      第354章 皖口
    乾符三年,整个七月,草军在江北势不可挡。
    此前,草军李重霸部除了蘄州本城因蘄州刺史裴偓的坚守而未能攻取,其余各处要隘皆已拿下,尤其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武穴后,草军实际上获得了又一处渡江之地。
    武穴南处阳城山脚下的江岸距离对岸江州不过一里,江面非常窄,以至於自古便为楚江锁钥,一旦锁江必在此地。
    但现在草军轻而易举拿下武穴,隨后便从这里用小舟渡过长江,再开闢了一条进入长江以南的通道。
    李重霸在这里分兵,令別將黄万通带领草军八千过江进入江州。
    因为江州刺史陶祥粗疏不备,直接被黄万通袭陷江州,其人也被俘。
    不过黄万通攻陷江州城后,却发现並不能如何。
    因为江西这个地方的人口大部分都是战乱时期迁移而来的,聚族而居,而江西此前的本地人也是宗帅横行,所以江西真正的势力人家都居於乡野。
    这些人家往往蓄大鼓,遇有缓急,击以集眾,素来彪悍,不服王化。
    如州县打击民间私酿,这些宗帅甚至可以召集宗族去截杀那些调查的官兵,然后还將俘虏的官兵交给州县,称这些人是盗匪,最后州县甚至还不得不杀了这些人,才平息宗帅愤怒。
    这就是江南西道宗帅们的实力。
    其实在以前还实行乡官制的时候,地方有三长,朝廷还是能对地方有影响力的。甚至在均田制时期,可以直接管理乡村的生產和赋役,维护乡村的秩序。
    但本朝两税制之后,朝廷实际上已经彻底接受了在地方上失能的事实。
    原先坐镇乡间的世家们又都离开家乡迁往长安,使得朝廷也没有一个可以稳定笼络的乡村领导层,所以此后算是彻底放弃了乡官制,而只向乡里富户徵收赋税。
    其实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以往朝廷在地方上的抓手是各个世家、豪族,他们的利益和朝廷是紧密相连的,所以朝廷很容易通过这些世家影响地方。
    可现在世家不在了,乡村隨之而起的就是一些土豪、宗帅,这些人和前者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都是体制外的游离力量,甚至大部分也无心仕途。
    对於这样的群体,朝廷实在没有太多的办法来笼络。
    而你再和以前一样,在地方上设置乡官,以这些徒有虚名的低级勛官或清平干济的白丁去收这些土豪的税,那不是痴人说梦吗?
    乡村可太信暴力了。
    但这税又不能不收,於是这情况就变成了朝廷直接向这些土豪徵收税赋,却不给这些人政治地位。
    这就出了问题了,土豪没有政治地位,那就没办法吸纳进体制,而土豪没办法进体制,他就必然会独断乡曲,眼睛里压根就不会有朝廷。
    然后不管你以什么样的理由去乡村徵税,你都迴避不了人家问这样一个问题:
    “我江州米辛辛苦苦种出来,凭什么给长安人吃?”
    “你说为了朝廷?”
    “朝廷於我何加焉?”
    就这样,实际上乡村土豪是很难与朝廷一条心的,毕竟没有权力只有缴税的义务,这如何能行?
    也因此,在实际上朝廷是给了这些土豪一定的权力的,那就是你在乡村做什么,他是不怎么管的,只要你能两税固定交完税,你如何在乡村作威作福,没人在平。
    这种相比与此前皇权下乡里的一桿子插到底就有了本质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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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地方上有王法、宗法,两税以后,地方乡里就只剩下宗法了。
    而一旦没有国家政府的参与,也就是地方上无王法,那后果不仅仅是地方分离势力的抬头,更是整体的劣化。
    地方上开始弱肉强食,以力称强,最后形成一个个独断乡曲的大土豪,就如同庐州三山、三河这些地方一样。
    如果是河朔这些地方还好一些,因为这些大土豪实际上有另外一种体系,那就是成为河朔的牙兵。
    实际上在河朔,这两者也常常都是一回事,牙兵世袭后,整个藩镇上下的资源必然被这些暴力掌控者给垄断了。
    可江南东道和江南西道这些地方就不一样了,这里藩镇就弱,而且武力不彰,地方州县都没什么实力,如何敢轻易得罪这些宗帅土豪?
    其实从庐州、舒州、江州这些地方的牙兵数量就晓得了,这些地方的牙兵多不过千,少就五百,而河朔藩镇呢?魏博牙兵八千!
    这里面的差距可想而知有多大。
    当地方上都充斥著这些不服王化的总帅、土豪,那最后的结果必然就是公然做贼。
    是以,江西淮甸,村乡聚落,皆有兵仗,公然作贼,十家九亲,州县屹不敢入其间。
    但另外一方面,这些土豪呢,又往往是州县官府养的肥羊,平时让你吃的饱饱的,而一旦盗贼窃发,边境扰动,钱粮就全从里这齣。
    所以乡野土豪和州县的关係又往往是对立的。
    此刻,在地方宗族势力尤强的江州就是如此,草军小帅黄万通拿下了江州城后,州內土豪一无所动,皆张望顾盼,既不从贼,也不援州。
    而黄万通在江州城內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那就是以往在中原地区的流民在这里几乎看不到,过去他们打下州县就会有大量流民景从,而现在,却静悄悄的。
    就仿佛黄万通拿下的是一座寻常地方,而不是大唐在江州的统治核心,除了城头变化了旗帜,好像什么都没变。
    这一刻,黄万通似乎察觉到了江南和江北的巨大差异,他不敢擅作主张,將这些做军报写好,令人送给江北的李重霸,让他定夺。
    可当军报送过江时,李重霸已经不在武穴了,而是带著前后接受的二万主力进入到了宿松。
    自此,鄂州战场的战火正式烧到了淮南,而第一站就是舒州。
    —
    草军这边是一支先锋部队率先开进舒州的,隨后宿松城因无险可守,县令及僚属逃之一空,然后就轻易占据宿松。
    在这里,草军有两条道路,一条就是继续沿著大別山南麓的丘陵地区向舒县进发,一条就是偏向南,沿著长江北岸一路行军至望江。
    此时,后方的李重霸在得知舒州兵力薄弱,再忍不住,命前锋南下攻打望江,而他將带著主力沿著大別山南麓攻取太湖、怀寧、舒州一线。
    也许在李重霸的內心中,他依旧对当日狼虎谷惨败心有不甘,內心渴望著和保义军再战一场。
    隨后,乾符三年八月六日,草军李重霸部攻陷太湖西面数处驛所,当日傍晚抵达太湖县东城外,未想李重霸部乘著距离天黑的最后半个时辰发起进攻,太湖县一鼓而下。
    其后便是舒州州治舒州,乾符三年八月十日,一万五千草军在李重霸的带领下將舒州围得水泄不通。
    同时,舒州境內大別山的山棚也蠢蠢欲动,如最大的山棚,吴迥、李本二人就一直关注著草军的动向,当草军攻破太湖后,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出山投奔草军。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两年他们在大別山被北面保义军控制的都所兵给压製得喘不过气,大片大片的山场失陷,使得他们不得不在山外寻求机会。
    而草军的到来就是他们迎来的契机,於是二人商议一番后,带著核心聚落数千眾出山投奔舒州城外的李重霸。
    李重霸相当重视这两人,或者说重视这支善战奔走的舒州大別山山棚,更不用说这些还是本地人,对攻打舒州城相当有帮助。
    所以李重霸不仅將二部单独设营,提拔二人为帐下小帅,还拨付了大量衣甲给二部,但粮秣没给,而是依旧由各部自筹。
    而有了吴迥、李本二人的参与,李重霸又稍微调整了一下攻城方向,便开始对舒州城发起进攻。
    舒州城本身的防御格局是非常好的,它的北面是连绵大別山,山岭距离城垣不过十里,而北面四里外又有一处大別山的余脉,为凤凰山,也是此片地区的制高点。
    然后在舒州的西面就是潜水,一直向南流过石牌关,最后注入长江。
    但是潜水在石牌关以北段实际上因水流量少,不能行船。
    只有石牌关以南段,因为有了长河的匯入,所以才可以舟船直接顺流南下到皖口,匯入长江。
    所以,这也意味著草军即便包围了舒州城,实际上並不能利用潜水对南面的石牌关发起攻击。
    此外,舒州城的东部还是一处大湖,这也意味著,草军的大军是不能直接列阵在东城一片的,只能在湖泊后面设立大营。
    於是,李重霸在探查了舒州外的形胜后,便將指挥大营布置在了凤凰山上,好居高临下观察舒州城內的动向。
    然后又將主力布置在凤凰山的东面山脚下,联营数里,一直贯通到舒州城东的大湖边,尔后又將舒州山棚的吴迥、李本二部布置在潜水西岸,让他们遮断舒州西南的交通线。
    从这个布置上就能看出,李重霸並没有打算將吴迥、李本二部作为炮灰去攻打舒州城,反而让他们扎营在比较安全的潜水西岸,从这里就能看出草军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席捲做大的原因了。
    果然,吴迥、李本一听这个安排无不高兴,当天就移营到了西岸,在他们的心目中,这草军还蛮讲义气的。
    但即便这样布置,实际上能威胁到舒州城的也就是北面和南面,再加上城外狭蹙,草军的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所以按理说,舒州的防守是很有优势的。
    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舒州城虽然是州城,但实际上只是一座中等城邑,周围不过九里,高不过两丈,城內虽有七千舒州兵,可真正能战之兵不过是五百精锐牙兵,余眾不过是州兵、土团之流。
    本来舒州刺史豆卢瓚是让牙將陆元庆率兵占据凤凰山,控制那里的险要和制高点,堵截草军在城外的攻势,並与城內守军声势联络。
    但这样的要求实在超过了一般人的能力和胆气了。
    陆元庆断然拒绝了这个命令,以城內精锐少不应再分兵为由请求继续留在城內坚守。
    这陆元庆是舒州世代牙校,倒不是怕死,也不是怯战,毕竟舒州城內老小和家財都在,他也是血性武夫,如何会怕?
    他是不信这个刺史,他晓得自己真被草军围困凤凰山了,这豆卢瓚一定不会出兵救他,到时候他城內老小怎么办?不如守在城內,死也死在一起。
    而陆元庆也的確没有看错这位世家老翁。
    豆卢瓚的確对守舒州城丧失信心,只是迫於职守,没奈何困守孤城。
    毕竟他兄长正是宣麻拜相的关键时期,他要是在舒州不战而跑,那就连累了兄长,连累了宗族。
    反正他也活了五十多岁了,该享受的也享受够多了,世上能有五十年富贵者又有几人?所以为了宗族未来,豆卢瓚对死节倒也能接受。
    其实有人也建议他將舒州城的兵力和粮械转移至东面的桐城,那里小而弥坚,正適合长久打算。
    这本也是务实做法,但豆卢瓚本就是为家族攒声望,还费劲折腾这个?到时候被台阁弹劾一个弃城亡奔,那不是冤了?
    所以此时的豆卢瓚实际上是颇为消极,可有可无,可死可不死。
    就连他让陆元庆出城守凤凰山也是因为有幕僚这么建议,他也不管合適不合適,就下令了。
    而那陆元庆不愿去,那就不去吧,无所谓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向光州保义军连发三道求援信都是幕府长史做的,用的豆卢瓚的印。
    而豆卢瓚这般消极,他身边的人自然看得清楚,也对守舒州城没了信心,纷纷自寻出路。
    州署各吏纷纷易衣出奔,能有百余人,要不是这些人的人头后来都被悬在了城外,此时的舒州城已经崩了。
    正是这种情况下,凤凰山的李重霸下令,南北两面齐齐压上,意一战而克!
    於此同时,绕道南下江北岸的另一股草军也对小孤山防线发起进攻。
    小孤山是舒州南段沿江路的咽喉,一旦失守望江以及舒州段水面就会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
    所以望江县令將县里一半的兵力布置於小孤山,企图通过小孤山的险要阻挡住草军的进攻。
    可即便有一半兵力,但实际兵力也不过五百而已,这点兵力在对面的数千草军的面前,几乎和没有一样。
    此时的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各部军心士气都非常高,往往后面鼓声一起,各队就呼啸而上,作风勇猛。
    所以即便望江兵也死战,也渴望守护乡梓,可在这巨大的兵力悬殊下,不过抵挡半日,五百望江兵尽皆战死,小孤山阵地一战而破。
    但这已经是舒州组织起的第一起战事了。
    尔后,小孤山告破,望江也不能存,两日后,县令薛辙跳城死,望江失守。
    此时,该部草军並没有意识到望江北面皖口的重要性,只派遣了小股兵力去附近乡野打粮,大部都留在瞭望江休整。
    在他们的原先计划中,在打下望江后,他们將向北进攻皖水、潜水的合流地石牌关。
    从那里,他们將和西面而至的李重霸主力一併,夹击舒州的州治舒县。
    但他们並不晓得,正是他们这个忽略,使得保义军的一部先遣得以从容抵达皖口。
    乾符三年八月十四日,长江,樅阳段水面一片白帆。
    这一支部队正是从庐州江戍开出的船队,其中有战舰八艘,朦艟二十艘,大小帆船上百艘,满载著一千五百庐州厢军、力夫和物资。
    他们正是由三河、三山、以及刘威、陶雅所招募的庐江兵改编而来,一共五个,其中三个此时就坐在庐州唯一的水师溯江而上进入舒州水面。
    还有两个都则在都將王茂礼和刘长遇的带领下带领庐州厢军千人,壮夫五百,从庐江走陆路支援二百里外的舒州城。
    实际上,庐州方面的哨骑就一直往来於舒、庐之间,甚至一些胆大的还到了蘄州一带,所以庐州,也就是赵怀安对於草军的动向掌握是非常深的。
    而且草军虽然快速拿下了蘄州大部分地区,但也因为吸收了大量的游民,这些人劫掠成性,又没有习惯行军,所以大大拖累了李重霸部的速度。
    所以庐州这边也能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赵怀安在离开庐州前,给刘威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时刻观察草军动向,一旦草军有攻占皖口的趋势,就必须即刻出击,抢先占据皖口。
    所以很显然,皖口所在的大龙山南河岸地是保义军作战任务的重中之重,绝不允许被草军给攻占。
    於是,在探查到草军已经变道向东南攻打沿江的望江时,哨骑就连忙回奔庐州匯报了这一情况。
    然后早已经准备好的刘威、陶雅即刻率三千庐州厢军出发,由王茂礼、刘长遇二部为偏师,他们则坐船兵进皖口。
    此时船队行至樅阳,江面开始陡然向南偏转,而此时的江风是东风,所以船队在行至一片低洼水泊地前就不得不停泊了下来。
    因为如果继续沿著长江往南走,转弯过去,这一段路因为大龙山挡住了江风,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西北风颳来,所以这一段水路只能靠著拉縴。
    但此刻,某种程度来说,庐州厢军已经进入了战区,如何能徵募到一大批縴夫呢?
    於是,刘威和陶雅商量后的结果就是,先派遣一支先遣小队上岸查看情况,如果没有问题,主力部队就直接上岸,然后沿著江北岸走到皖口。
    就这样,两人商议后,便开始选將,最后由年轻的小將王茂章带领五十人坐小舟划水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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