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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先发

      第355章 先发
    王茂章蹲在舢板上,江风吹拂著他束髮的头巾。
    今年十六的王茂章,身材已经长成,但因为肌肉量没有上去,再加上他肤色又黑,所以此时蹲在蹲在舢板上就和一只精壮的长猿一样。
    但纵然才算成年,但王茂章的眼神中却亮如晨星,透著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气。
    作为三河王氏的第三子,他十四就已经带著宗族子弟和来屯货的豪商们打交道了。
    再加上他自幼就有名师教武,人的天赋也是拔萃,三年习箭乃成,三年习刀又成,再三年习槊,已纵横庐州无敌手。
    更难得的是,他心思縝密,为人谦逊,所以在三河党中颇有声望。
    此时他就想著刚刚在座舰上的一幕。
    王都押衙將一眾军將喊过去,问谁敢五十精兵上岸,为大军探路。
    当时刘威和陶雅的目光甚至都没放在他王茂章的身上,因为要不是他是王茂礼的弟弟,只有十六岁的王茂章甚至都没机会站在这里。
    但那王都押衙將话落,王茂章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
    “末將愿往!定不辱使命!”
    当时王、陶二人眼神中带著惊异,多半是没想到年仅只有十六的王茂章竟然有此虎胆。
    这一刻,他们甚至在这个庐州子弟身上看到了王彦章的影子。
    今年已有十七的王彦章,在帐下都那些大厨的调养下,体魄惊人,去年便能力压猛虎,到了今年,日常所用的长槊已换成了铁枪。
    短短时间,军中便以“王铁枪”之名呼唤王彦章,其在保义军中的武名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现在,眼前这个王茂章,名字都差不多,年纪也就差一两岁,除了肤色更黑,身份更野,几乎就是一个翻版的王彦章。
    既然庐州有此等少年豪杰,刘威和陶雅自然不吝机会,於是率兵先登上岸的任务就交给了王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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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过多的话语,行动便是最好的宣言。
    很快,王茂章就带著自己本兵五十人坐著小舟划向前方巨大的滩涂地。
    这五十人都是来自三河子弟,大部分都是和王茂章一起长大的。
    这种宗族子弟之间的默契自然是不用多说的,很快这些人就换上轻便的皮甲,除了腰间的横刀外,还额外背上了弓弩和箭囊。
    刘、陶二將所领的这支庐州厢军,虽是偏厢之意,但在军队的补给和装备上丝毫不差。
    庐州府库的甲械,赵怀安基本都没有动,只是將庐州多年积攒留下的两千领各色大鎧带走了,其中就有之前被偷卖给三河、三山党徒的铁鎧也一併收回了。
    所以此刻庐州厢军除了少部分军吏是披铁鎧的,其余都披著皮甲,但这样的防护在江淮这片环境却是非常合適的。
    王茂章所在的这条小舟吃水非常浅,在两侧桨手的滑动下,小舟丝滑地形势在江面上。
    船桨划破江水的声音在巨大的江流声中显得微不足道,小舟如同一片绿叶,悄无声息地向著那片未知的江岸划去。
    越靠近岸边,空气中便瀰漫开一股潮湿的、混合著水草与淤泥的气息。
    眼前的这处陆地是一处巨大的滩涂地,从小就在三河冲圩长大的王茂章对这种环境非常了解。
    別看这里好像平平静静的,但实际上非常危险,靠著江的一面还罢了,越往里走,那种数百年形成的沼泽可以轻易吞噬任何生命。
    此时前方的芦苇越来越近,这些比人还高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王茂章深吸一口气,隨后吐出散发著腐败味的空气,压低声音对左右道:
    “小心戒备!”
    说完他的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上好弦的牛角弓。
    在他的身后,四名正在划桨的三河子弟们也屏住了呼吸,警惕地扫视著四周。
    王茂章没有立即就在岸边靠拢,而是沿著一些水汉进入深入,身后另外九艘小舟紧隨其后,很快就消失在了芦苇丛。
    小舟在纵横交错的水道中艰难穿行,船底不时与水下的淤泥发生摩擦。
    王茂章凭藉著儿时在庐州水乡玩耍的记忆,仔细分辨著水流的痕跡,寻找著可以登陆的坚实地面。
    终於,在一片相对稀疏的芦苇盪后,他们发现了一处被踩踏出来的泥泞小道,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此活动。
    而很大的可能就是一些钓鱼的渔夫留下的痕跡,这些为了钓鱼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的渔夫为王茂章提供了绝佳的登陆点。
    於是王茂章当机立断:
    “在此登陆!”
    话落,两个已经脱完皮甲和衣裳的三河子弟就赤条条地跃入齐膝深的水中,然后一步步摸上了岸。
    他们轻轻试著脚下的土地,確认没有陷入沼泽的危险后,才向船上打出手势。
    这个时候,眾人纷纷脱下衣甲放在船上,然后跳下船,推著小舟一步步上岸。
    这个天气,秋老虎依旧肆虐,冰凉的江水瞬间让大伙忍不住颤了一声,然后就再没有发出声音。
    岸上的人搭手將小舟拖上了岸,有这些茂密的芦苇丛的遮蔽,外面是看不到刚刚有一群人上岸的。
    五十人的队伍迅速在岸上集结向前推进,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平整的土地,这里的芦苇显然是被人开过,正適合扎营。
    干茂章蹲下身,仔细检查著地上的痕跡。
    泥地上有凌乱的脚印,有深有浅,方向杂乱,一直向內陆延伸。
    他还发现了一些被丟弃的破旧草鞋和几片碎裂的瓦罐。
    一名老三河党小声对王茂章说道:
    “三郎,这应该是江匪留下的,这种地方最是藏污纳垢。”
    王茂章点了点头,心中稍安,至少,这里不是草军的据点。
    他派出两名最机警的士卒作为斥候,先行探路,自己则带领剩下的人,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这片水泊地比想像中要大得多,走了將近半个时辰,才渐渐看到地势抬高,露出了黄褐色的土地。
    空气中的水汽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草木和泥土的芬芳。
    远处,隱约可以看见几座低矮的丘陵,一条崎嶇的小路沿著丘陵的边缘向东南方向延伸,那正是通往皖口的方向。
    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突然发出了预警的鸟鸣声。
    队伍立刻停下,所有人就地寻找遮蔽,张弓搭箭,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王茂章伏在一片灌木丛后,心臟剧烈地跳动著。
    他顺著斥候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小路上,一行十余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这些人衣衫槛楼,面有菜色,手中拿著各式各样的简陋兵器,锄头、木棍,甚至还有人拿著削尖的竹竿。
    他们显然不是附近的官军,也不是土团兵,甚至连草军都不像,他们压根就不是军队0
    但这些人到底是单纯的游民还是草军的附庸,王茂章也一时难以判断,他想了想,给了个手势,示意眾人不要轻举妄动。
    那群人越走越近,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停下了脚步,警惕地张望著。
    其中一个看似头领的壮汉,手里提著一把保养得很好的横刀,衝著这边大声喊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耶耶滚出来!”
    声音沙哑,带著一股蛮横的匪气。
    这人一开口,王茂章心中就有了计较。
    这应该是一小股被草军裹挟的流民,脱离了大队,四处搜刮粮食。
    这些人纪律涣散,装备又差,正是俘口的绝佳机会,好问草军的虚实。
    於是王茂章当机立断,对身边的弓弩手下达了命令:
    “放!”
    隨著他一声低喝,十余支弩箭和羽箭呼啸而出,精准地射向那群毫无防备的流民。
    悽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了芦苇丛的寧静。
    那名持刀的头领反应稍快,挥刀格挡,却被另外两支弩箭同时射中,惨叫著倒在地上。
    其余人更是毫无抵抗之力,转眼间便倒下了一大半。
    剩下几个嚇破了胆的,扔下手中的锄头,转身就想跑。
    但隨后,这几个人就被刚刚绕过去的三河子弟给拦住了,最后痛哭流涕哀嚎的投降了。
    几乎就是一个照面,战斗便已结束,王茂章还走到那个领头的面前想问问话,可这人已经嗬嗬呲血,瞪著眼睛,一命呜呼了。
    没办法,王茂章只能一边让伴当们將受伤还未死的补刀,一边问眼前的一个哆嗦少年o
    这人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只差了两三岁,但身形却只到了王茂章的胸□。
    此刻听著耳边的惨叫,这孩子早已嚇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王茂章没有任何怜悯,抽刀直接就架在了这孩子的脖子上,淡淡说了句: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假话——”
    剩下的话已不用说了,这孩子已经软在地上,喊道:
    “好汉耶,不要杀我,问什么,我答什么。”
    经过一番盘问,王茂章得到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这伙人果然是从李重霸的草军中逃出来的,因为不堪忍受飢饿和草军的虐待就结伴跑了出来。
    因为之前那个领头的以前做过江匪,曾经在这片芦苇丛呆过一段时间,晓得这里非常適合隱蔽,便带著这些逃出来的打算在这里躲一阵。
    他们猜测草军在舒州抢完了后,很快就会去庐州,所以就避过这段时间再回家乡。
    少年的话自然是带著美化自己,但王茂章还是能確定,这些人也就是被裹挟的,甚至也都是可怜人。
    然后跑到芦苇盪这边倒丟了性命。
    十六岁的王茂章內心並没有表面的那么冷酷,看著周围菜色的流民,他恍惚了一会。
    最后他给了这个少年一块精粮,这种是江淮附近军队出征时隨身携带的乾粮。
    是將粟米或大米加水煮熟后,摊在竹蓆上暴晒至完全脱水,变成块状或颗粒状的“王饭”。
    只是简单脱水就能存个半个月,然后用麻布口袋分装,每袋可装三五天的量,掛在腰间或背在背上就行。
    吃的时候,也不需生火,用冷水或热水泡软就能吃,紧急时甚至可干嚼。
    这边王茂章正要给少年拿水,那少年就已经抓著糒粮开始干嚼,显然是饿狠了。
    这孩子也是个聪明人,晓得这些官军给吃的就不会杀他了,所以也就回过魂来,开始讲著草军的情况。
    据这个孩子交待,他所在的草军只是草军的一个小支,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在望江城破时被裹挟进草军的。
    这支草军在猛攻望江的时候,进展並不顺利,虽然最后拿下瞭望江,但因为缺乏攻城器械,伤亡惨重。
    所以这支草军就在望江修整,並开始將望江城內的坊民都席捲到草军的队伍中。
    手段实际也很直接,那就是城破后,你想不想活命?活命就將钱、布和粮食都交出来。
    等你交出来后,那些草军也不管你,但最后你能去哪里?能有粮食的地方也就是草军,最后你也就只能跟著草军一起走。
    他告诉王茂章,这支草军有一部分人已经往北开了,去哪他就不晓得,然后他们这些人又隨著一部分去的皖口,目的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们这些人就是去皖口的路上跑出来的,实际上草军对这些人也不甚管,因为草军只要搜颳了粮食,你就是跑又能跑哪里去呢?
    最后还是不得不回来,到那个时候,普普通通的纯民也就心安理得从了贼了。
    这就是草军的手段!简单又高效,却都是经验。
    而那边王茂章一听这话,心猛地一沉,这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草军也注意到了皖口的重要性,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去抢占渡口的。
    他立刻令自己的一名族叔带著四人压著这俘口少年返回江面上的船队,將草军將要抵达皖口的情报送给刘威和陶雅,而他自己则觉得带著仅剩下的四十多人继续向西。
    他要弄明白,此时的皖口到底在不在草军手里,在的话,那又是多少人?
    与此同时,在长江北岸的陆地上,另一支庐州厢军正在艰难地行进。
    王茂章的嫡亲大兄,也是都將的王茂礼正骑在一匹神骏的黄驃马,眉头紧锁,目光不时望向北面连绵起伏的山丘。
    他的身边,是另外一名都將刘长遇,一个同样经验丰富,但性格更为沉稳的土豪。
    他们率领的一千庐州厢军和五百壮夫,是这次行动的偏师,任务是从庐江支援舒州城。
    当然,以他们的兵力当然不能对舒州战局有任何改变,他们更实际的任务是探查这一片的交通线,为保义军大军的行军做出准备。
    实际上,从庐江进入舒州城的道路有两条,一条就是他们现在正在走的,也就是从庐江直接沿著大別山南麓西南而行,然后抵达舒州。
    另外一条则是从庐江进入庐州南部驛站,然后翻越柯坦丘陵,从浅山通道穿行,然后经过夹石、掛车这些险关,最后顺著皖水北岸向东南行,最后抵达舒州城。
    如果一个人只看地图的话,他会毫无疑问地选择走第一条路,因为它在地图上就是一条直线的。
    可实际上,这条道路很少能行大军,甚至连稍微有点规模的商旅都走不了。
    因为这一片地区峡谷密布,溪流纵横,实际上並没有固定的道路。
    这些皖山的支脉峡谷区,最窄的地方仅容单人通过,且这片地区被大別山流出的河流切割的支离破碎。
    一旦进入雨季,山谷构流湍急,这些地方甚至还会被淹,所以朝廷在这里是没有修建驛道的。
    而相反,第二条路虽然绕,但实际上所走的基本都是缓坡丘陵,可以走马车、运粮草,隋代这边甚至还修建了一条驛道。
    此外,第一条道路还有两缺点,一个就是这个地方是荒野地带,没有任何补给点,然后这里因地形的原因,又是江盗、流民的聚集地。
    这里靠近长江,江匪们可以沿著沿皖水逆流而上,在峡谷中潜伏。而流民也可以在这里远离朝廷的追捕,自生自诵。
    所以从各种原因来看,此时的王茂礼、刘长遇二部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之所以如此,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第二条路,草军一定晓得。
    此时的草军就仆困在舒州城外,而第二条路的出山口就在他们后面,他们只要任何本地嚮导的提点都可以轻易將王茂礼、刘长遇消诵在山谷里。
    三国时期,勇猛如臧霸,带著最擅长山地作战的泰山军就是走这条道路袭击庐州的,然后被韩当在逢龙、夹石这些地方打得仆败。
    更何况是王茂礼、刘长遇二部呢?所以此时他们走的虽然险,但恰恰不会被草军发现。
    而现在人人都说这条道路不能走,赵怀安却不信,就令王茂礼、刘长遇二部从庐江出发,为仆军打通一条进入舒州城的通道。
    但这条道路委实艰苦太多了。
    在这片肺积平原的破碎地理中,道路崎嶇不平,是不是就有一条水泊阻路,他们就得绕过去,然后又遇到一条河,又得淌过去。
    再加上此时天气又炎热,两部吏士们气喘吁吁,汗水早就將衣衫浸透了。
    此时刘长遇忍不住对王茂礼说了一句:
    “老王,让弟兄们歇歇亍吧,再这仫走下去,铁打的都吃不消!“
    王茂礼勒住马韁,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士卒们的疲惫,但他心中更清楚时间的紧迫。
    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长遇,我们是在睛草军抢时间。我们在路上多耽搁一任,危险就增加一分。传令下去,全军继续前进,到前面的山口再休息。”
    刘长遇嘆了口气,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正要说话,前面数名骑兵奔了过来,其中一人肺刘长遇仆吼:
    “父亲,前遇到草军骑兵!”
    王茂礼、刘长遇二人仆吃一惊,然后齐齐仆吼:
    “將推到外,再车后列阵!”
    “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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