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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军报

      第356章 军报
    乾符三年八月十四日,庐州西北官道上,烟尘滚滚遮蔽天空。
    一支磅礴的大军前后排开,无边无延,前后哨骑往来不绝,旌旗飘飘如同赤色的海洋。
    自八日前保义军从光州大营出发,以日行四十里的速度终於抵达到了庐州境內。
    这个速度並不算慢,寻常行军不过一日三十里,而保义军在同时保持战斗力的同时速度却可以提高三分之一,这完全归功於这一路上的兵站、驛站。
    赵怀安在光州並不是被动等待舒州方面来叫援兵的,他一方面在光州加紧编练新营,一方面命令在沿途官道上设置兵站,这样队伍行军中可以就地补充热水和补给,提高行军速度。
    现在只了八日便抵达庐州境內,庐州权刺史郎幼復已经將大军所需的补给押送至军营,此刻正隨著赵怀安继续向南,前往庐江。
    而刚刚,庐州衙署一干僚佐听取完赵怀安的视训,正望著滚滚大军连绵不绝地向著南方开去。
    赵怀安给庐州文武们就安排了两个任务,一个就是全力供给前线大军。
    等赵怀安率军进入舒州后,一切物资的补给都需要从庐州发出,当然保义军幕府已经在往庐州调拨大批军资了,但先期的消耗肯定还是要靠庐州来承担的。
    而且就算后面光、寿二州的军资抵达了,还是需要徵调庐州地方的民夫来承担转运的,这个工作自然就成了庐州衙署这一阶段的工作重点。
    然后第二个任务就是再次监察巢湖的水寇情况,现在庐州军的主要兵力基本都被派遣了出去,这个时候就更要提防这些水寇作乱。
    他在寿州留了两个都的兵力,只要庐州这边有警,立刻就能顺著淝水直达庐州,平定叛乱。
    而那边望著磅礴,几无可匹敌的保义军,一些个庐州僚属心中对外来也是充满信心,有此等雄壮大军,草寇又何足道哉?
    两日后,庐江,保义军主力刚扎下连营。
    一时间,庐江城外旌旗如林,营帐如云,肃杀之气直衝霄汉。
    赵怀安刚巡完营,在中军大帐中坐定,一杯热茶还未喝完,帐外便传来了扈兵急促的稟报声。
    “报!主公!舒州八百里加急军报!“
    一名风尘僕僕的斥候被带了进来,他满脸疲惫,嘴唇乾裂,显然是不眠不休一路急驰过来的。
    他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高高举过头顶。
    张龟年接过竹筒,验过火漆无误后,才小心地开启,取出里面的信报,快步呈给赵怀安。
    赵怀安展开信纸,目光迅速扫过,他原本愜意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大帐內的气氛也隨之变得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节帅的脸上。
    信是偏师都將王茂礼亲笔所写。
    信中详细报告了他们进入舒州境內的第一场战斗。
    就在两日前,王茂礼率领的千余庐州厢军在行至距离舒州城不足八十里的隘道时,与一股约百余人的草军骑兵发生遭遇。
    草军的骑兵是一股正在搜寻这片地区的斥候部队,在王茂礼部的哨骑发现他们时,他们也迅速做出反应,完全不在乎对面会有多少唐军,就狂飆过去加入战斗。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庐州厢军虽然在人数上占优,且有地形之利,但他们毕竟是步卒,又是初次面对如此规模的骑兵衝击,阵型一度被冲得有些散乱。
    幸赖王茂礼与刘长遇二將拼死指挥,亲冒矢石,最终依靠弓弩手的齐射和长枪兵依託车营结的大阵,才勉强稳住了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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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血战,终將这股草军骑兵击溃。
    然而,此战庐州军虽胜,却也是一场惨胜。一千人的队伍,战死者超过一百五十人,伤者近二百,可谓损失颇重。
    更重要的是,王茂礼在信中指出,他们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前方的道路上,必然有更多的草军主力在等著他们。
    他恳请节帅重新定夺,是继续冒著被围攻的风险西进舒州城,还是改变行军路线。
    赵怀安將信报递给张龟年,让眾人传阅。
    一时间,帐內议论纷纷。
    性格急躁的李师泰率先开口:
    “节帅,王茂礼打得不错!步卒对骑兵,能有此战果已属不易!末將以为,当令其继续西进,与草军决一死战!我大军隨后跟上,定能將草寇一举荡平!“
    郎幼復作为庐州刺史,此刻也列席军议,他面带忧色地摇头道:
    “將军此言差矣。王將军所部乃是偏师,孤军深入已是凶险万分。如今行踪暴露,前方必是重重埋伏。若再强行西进,无异於以卵击石。依下官之见,不若令王將军暂且后撤,与我主力大军匯合,再图进取。“
    赵怀安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张龟年,让老张说说。
    张龟年走到那面舆图屏风前,指著舒州的地形说道:
    “主公,诸位请看。从庐江至舒州,主要有两条路。一条便是王茂礼正在走的北线陆路,此路最近,但沿途多丘陵隘口,利於设伏。”
    “另一条,则是南下至皖口,然后沿长江水路西进。此路虽然绕远,但相对安全。刘威、陶雅將军的水师正在赶往皖口,若能抢先占据,我们便可將大军主力通过水路,直接运抵舒州城下,避开与草军在野外的纠缠。“
    张龟年的提议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利用水路优势,直捣黄龙,这无疑是一个稳妥而高效的方案。
    但张龟年话落,那李师泰一拍大腿,瓮声瓮气地反驳道:
    “转道长江?那得走到何年何月?我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还没见到草军主力,就因为偏师的一点小挫折,便要绕道百里?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我保义军怯战?
    也让草军小瞧了我们!”
    人张龟年已经是首席幕僚了,真正的位高权重,军中无论文武没有一个不敬不怕的。
    偏就李师泰是个浑的,天不怕地不怕!他觉得没道理,管他是谁,先喷了再说。
    那边李师泰说完,帐內一下就安静了,所有人皆望著赵怀安。
    赵怀安却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在想,手指在沙盘上那条崎嶇的山道上缓缓划过,最后缓缓摇头:
    “我们不能走路。”
    “皖口那里是否能顺利拿下尚在两可之间。即便拿下了,皖口也只是我军阻遏江防的一个基地,並不是说要从皖口北上舒州城。”
    “为何呢?”
    “因为草军现在在望江一带是有兵力部属的,一旦我军出现皖口並沿著皖水北上,草军必然知晓我军动向。“
    “到时候草军只需要沿著皖水设防就可以时刻洞察我军的行踪,一旦我军要靠岸,以草军的骑兵机动片刻就能对我军发起进攻。”
    “到时候外有敌骑压迫,后是船,就是铁打的营头也挡不住逃命的衝动。”
    “我可不想我保义军被这些草军骑兵给攀到里去!”
    眾將不说话,虽然他们有信心在骑兵的衝锋下巍然不动,但节帅说的这一点也確实是个问题。
    那就是通过舟船运输兵力,一旦被敌军率先发现,到时候是很难在沿岸布置兵力的,人家就堵在两岸,你上去一个营头,项刻间就被淹没了。
    而且在那狭窄的河岸地上,就是有再多的兵力也发挥不出来。
    然后赵怀安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帐內每一个人,沉声道:
    “草军之患,在於其势大,裹挟流民,动輒数万乃至十万。但其弱点,亦在於此。他们是乌合之眾,缺乏训练,纪律涣散,尤其缺乏大规模野战决战的能力和勇气。”
    “而我保义军,长处何在?便在於兵甲坚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野战之力,冠绝淮南!”
    赵怀安走到帐口,掀开帘幕,望著外面那连绵不绝的营盘,豪气干云地说道:
    “以我之长,击敌之短,方为制胜之道!所以为何要避开野战?”
    “我军就是要走北线!我就是要在这江淮的丘陵旷野之上,与李重霸的主力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
    “我要一战,就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樑,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帐內眾人热血沸腾。
    之前的种种顾虑,在赵怀安这股睥睨天下的自信面前,似乎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是啊,那李重霸是什么人?不过是草军的一个票帅,如今我保义军倾眾而来,该怕的应该是他啊!
    保义军从立军以来,这是第一次组织万人规模以上的军旅,全军六十个营头,浩浩荡荡。
    如此大军为何还要绕道避战,走水路?那岂不是和三国的东吴兵一样了?
    他们听节帅讲《三国演义》,就说那东吴最擅长的就是水军,但正因为过分依赖於水道作战,以至於东吴军队都不敢远离水道深入到陆地。
    要是保义军变成这样,这兵岂不是练废了?
    於是,赵怀安转过身,面眾人,即刻下令:
    “传我令!”
    “命王茂礼、刘长遇所部,暂缓西进,就地寻找险要之处扎营固守,构筑工事,做出要与我主力大军在此匯合的姿態,以吸引草军注意力。同时,飞马传书刘威、陶雅,命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拿下皖口,修建营垒並固守待援!”
    “而我军主力,继续沿著南麓行军,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说完,赵怀安转头对薛沆道:
    “老薛,后面我军就要进入舒州境內,这段路是没有补给的,所以我军这一路,你要著人在这里开闢驛站,每十里修一处,一切钱粮就从幕府走。”
    他望著帐外,那前方就是被大量河流、水泊切割得非常破碎的南麓丘陵区,然后说道;
    “我常听人说,这片地方坎坷难行,但我军这一次既然出征了,那就不仅是击溃草军这么简单,还要將这一条庐舒驛道给打通,这样以后我军才可以彻底掌控舒州!”
    “如果全部联繫都靠北面丘陵小道,一旦被人堵了,怎么办?”
    薛沆出列,点头得命。
    很显然,这一次节帅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保义军这次进了舒州后,就再不打算撤走,为此一定要开拓这条通道,以最快保障庐、舒之间的信息沟通。
    命令下达,赵怀安又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舆图的另一侧,那片连绵起伏的大別山区域,隨后问道:
    “郭从云所部精骑,可有消息传来?”
    此前郭从云带领千余右飞龙、泰寧、沙陀精骑组成的骑队从光州出发,並没有转道庐州,而是直接穿进大別山进入黄州。
    黄州现在是草军的大后方,而且距离更近,现在这条通道就掌握在保义军手上,正適合郭部精骑转战到鄂州战场,牵制那边的王、黄草军主力。
    那边张龟年回道:
    “回节帅,我军获得的最后军报是三日前的,当时郭从云所部已穿越光州与黄州交界的穆稜关,进入麻城境內,此刻想必已在山中休整完毕,正待机而动。”
    赵怀安点头:
    “老郭办事我放心,那黄、鄂的广阔地区就让老郭去办,不行就往大別山跑嘛,看那些草军敢追进山不!”
    “至於咱们?就先將那个李重霸给拿下!”
    说完,赵怀安一声冷笑:
    “小小重霸,可笑可笑!”
    “且让他看看,这江淮之地又是谁之天下!”
    眾將热血,齐齐起身抱拳:
    “喏!”
    於是大军当日休息,翌日全军竞发,向西面舒州城逶迤开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丈夫从不走回头路!
    与此同时,大別山深处,一条被落叶覆盖的崎嶇山道上。
    郭从云正牵著他心爱的战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他的身后,千余保义军骑士,此刻早已没了往日在平原上风驰电掣的威风,各个蔫了吧唧。
    他们解下头盔,脱下披膊,挽起袖子,身上的铁甲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內衬上,更是密不透风,闷热难当。
    每个人都一手牵著战马的韁绳,一手拄著兵仗,小心翼翼地在湿滑的岩石与盘结的树根间挪动著脚步。
    战马也鼻息沉重,不时打著响鼻,显然对这种憋屈的行路方式极为不满。
    这已经是他们进入大別山的第八天了。
    八天里,他们几乎没有见过像样的道路。
    陪伴他们的,只有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毒虫滋扰的夜晚,以及望不到尽头的崇山峻岭。
    他们吃的是冰冷的肉乾,喝的是冰凉的山泉,晚上就靠著战马,在潮湿的林地里和衣而眠。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一旦到了没有林木遮蔽的峡谷地,温度一下子就升上去了。
    本身就是江淮的飞龙骑士也就算了,最苦的就是那些沙陀人。
    他们长於凉爽乾燥的代州之地,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又热又潮的天气。
    怎么能有又热又潮的环境呢?这不和上了蒸笼有什么区別呢?
    其实现在进了大別山还好说,至少温度降了,之前他们在光州大营训练的时候,连大营都不敢出,各个躺在水池里解暑。
    就在这时,前面奔来数人,在这些崎嶇山路上健步如飞,为首一人正是保义军的踏白將丁怀义。
    他被赵怀安抽调到了郭从云军中,就是为了提高郭部的哨探能力。
    丁怀义刚开口喊一声“使君”,那边郭从云就已经从腰间解开水囊递给了他。
    “怎么样?”
    丁怀义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才抹了抹嘴,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匯报:
    “使君,前哨的李简部已经回来了,麻城一片的情况咱们弄的差不多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兽皮,上面用木炭画著简易的地图。
    “第一股,在山口以南十五里的一处山场,约有四五百人,看样子是负责打粮的。”
    “第二股,就是麻城所在,里面有多少人目前是不清楚的,不过麻城令的首级还悬在城楼呢。”
    “第三股,是黄柏山的一支,为首者叫李玄豹。此人以前就是黄州大別山的山棚帅,后来咱们攻略大別山的时候有不少山棚都流到了此人麾下。所以和我军的关係势同水火,在草军来麻城的时候,此人就投了草军。”
    郭从云看著手里的皮子,看到黄柏山的位置最为突出,当机立断点了此地说道:
    “我们先拿下这黄柏,然后再攻打麻城。”
    丁怀义愣了下,下意识回道:
    “使君,咱们都是骑兵,去攻山?而且麻城虽然堵住出山口,但却在举水西岸,我军完全可以从东岸直接驰走。“
    郭从云摇头,说道:
    “老丁,你只虑其一未虑其二,这麻城不拿在手里,我军北归大別山之路就很容易被麻城的草军给阻断。“
    “你还记得我等隨节帅参与雅州之战的时候,那高駢是如何做的?先在大河上架设桥樑。我等领兵將,肩膀上扛的都是弟兄们的性命,这种死生之地,我们不能不察,晚去鄂州一天无事,但必须要保证咱们的退路!”
    丁怀义明白,隨后主动抱拳:
    “使君,让我们踏白吧,我部带著隨护的別都所兵们完全可以拿下黄柏。”
    郭企云没有拒绝,点头对丁怀义道:
    “好,我带骑军在下给你压阵,等你回来,给你摆庆功酒!”
    丁怀义重重砸在胸口亍,隨后便带著部下踏白们直奔前处正在休逮的大別都所兵那,和两个指挥使说了一下情况。
    而那两个指挥使一听这一趟还能捞到战功,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隨后二人便呼唤著摩下的都所兵,各亭凑了二仂人。
    这些人在加亍数十名踏白,便在丁怀义的带领下直奔东南外的黄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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