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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喝醉了,老婆心疼了……

      离宫门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裴云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他不知喝了多少酒,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是觉晓搀著他进马车。
    宋元璟还算有良心,给裴云朝批了假,让他在家好好陪夫人,挽回夫人的心。
    不管怎样说,裴云朝和沈初的嫌隙都与宋元璟有关。
    这廝跑不掉的,若是追不回来沈初,裴云朝还得找他麻烦。
    裴云朝心里暗暗想。
    马车顛簸回府,裴云朝吐了一路。
    到府邸时,夜色已经深了。
    裴云朝挥开觉晓的手,他逞强非要自己走,然而醉意上头,站都有些站不稳,双脚像是踩在上,踉蹌几步,靠著冰冷的石狮子滑坐在地。
    眼睛迷迷糊糊,瞄上自家府邸的牌匾——將军府。
    宋元璟赐的。
    当初裴云朝要娶沈初,裴家不同意,说一个男妻別想进裴家的大门。
    裴云朝怕沈初受委屈,於是心一横和裴家断了关係,自己单独立府。
    沈初命很苦,裴云朝是知道的。
    沈初的母亲柳氏,本是倾国倾城的歌女,一首琵琶曲得了沈老爷的青睞,沈老爷为她赎身,从此一介歌女进了百年书香门第沈府的大门。
    沈老爷有原配张氏,张氏泼辣又有手段,不得沈老爷宠爱,最盛宠之时,一度宠妾灭妻。
    可惜好景不长,男人的新鲜感不久就消逝了。
    柳氏渐渐失宠,她一介孤女无娘家撑腰,又失了宠爱,在张氏的手段下根本活不下来。
    於是在某一个深夜,在安抚沈初睡下后,她便抱著那把琵琶琴投井了。
    当时沈初才五岁。
    而后数十年,他在沈府,宛如外人。
    这些都是裴云朝自己打听到的,沈初从来不跟他说这些。
    他总是將委屈都吞进肚子里,谁都不告诉,如果有一天委屈太多他吞不下了,他就会自己跑掉了。
    沈家让沈初受了太多委屈,所以沈初离开沈家时,没有一点留恋。
    裴云朝心疼沈初,他想著如果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家,沈初就不用寄人篱下看人眼色了,於是他求著宋元璟,立了这座府邸。
    在裴云朝眼中,这座府邸是他和沈初的家,他们两个人的家。
    然而现在,沈初不要这个家了。
    也不要他了。
    所以,是不是自己也让沈初受委屈了呢?
    晚风带著秋夜的料峭寒意,轻刮著裴云朝的脸,镇北將军坐在自家府邸门口,借著酒劲掉眼泪。
    觉晓从没见过他家將军这个颓丧模样。
    不过也很正常,只要和夫人有关,將军就是变得怪怪的。
    “將军,”觉晓蹲下安慰他,“夫人兴许只是气话,並非真要和离。”
    “您哄哄,夫人心软,气消了便好了。”
    裴云朝脸上红扑扑的,带著酒气,眼神迷茫又无助:“真的吗,怎么哄啊?”
    他不知道怎么哄。
    他嘴笨,每次越哄夫人越生气。
    觉晓立马哄骗道:“將军您隨我回屋歇著,明儿一早,小的给您献上锦囊妙计!”
    裴云朝醉眼在他脸上扫视片刻,而后偏过头,露出不信的神色,“誆我……不信。”
    觉晓:“……”
    一阵冷风卷过,觉晓冻得缩了缩脖子
    他揣紧小手,哀求道:“將军,咱快回去吧!別蹲在外头了,怪丟人的!”
    说著便去拉裴云朝的胳膊。
    然而裴云朝死活不肯起,堂堂大將军,跟个小孩似的赖在地上。
    “不回,回去又惹夫人不高兴。”
    “你不回,留在门外当看门狗吗?”
    “当狗好……”裴云朝含混不清地嘟囔,“狗不惹夫人生气。”
    觉晓:……
    这一口一个夫人……
    將军你夫人脑啊?
    觉晓心里发愁,这可如何是好?
    他这小身板儿,可背不动这么大个將军,正想去府里搬救兵,大门骤然被推开了。
    沈初披著一件单薄的鸦青色氅衣,右手提著一盏光线昏黄的纸皮灯笼,站在门后的光影里。
    他脸上带著显而易见的焦急,氅衣的系带都未及系好,显然正急著出门寻人。
    一看到觉晓,他疾步上前,声音里压著担忧:“將军呢?为何这个时辰了,將军还未归府?”
    沈初心里是著急的。
    今早他与裴云朝说了和离,然后一整天都不见裴云朝的人影。
    下人说,將军一早进宫去了,一整天还没回来。
    沈初心里急死了,生怕裴云朝想不开。
    他一直枯坐等到现在,正准备出门寻一会儿,没想到刚出门就碰上了觉晓。
    觉晓往地上一指。
    沈初顺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裴云朝蜷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
    沈初快步走到裴云朝身边蹲下,抱住他要即將要偏倒的头。
    “怎么醉成这样?”
    觉晓:“將军进宫喝的,小的还没法拦。”
    沈初冷著脸没说话,轻轻拍了拍裴云朝酡红的脸。
    “云朝,还能自己走吗?”
    裴云朝费力地掀开一点沉重的眼皮,像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脑袋往沈初怀里蹭。
    一边蹭一边黏黏糊糊地叫,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和委屈。
    “夫人,冷……”
    觉晓:?
    他目瞪口呆
    方才他苦口婆心说冷,是谁死活赖著不动?
    这会子倒喊起冷来了?
    將军你双面人哇!
    沈初压低声音问:“夜寒风重,为何不早些把將军扶进去?”
    觉晓喊冤:“夫人明鑑,小的方才死拉活拽,將军就是不进府!”
    沈初疑惑:“他为何不进府?”
    “將军说他进府就惹夫人不高兴,还说他要当狗,狗不惹夫人生气。”
    沈初:……
    心臟像被人攥住,狠狠抽疼了一下。
    他解下自己的薄氅披在裴云朝身上,將他的手绕过自己的脖子。
    “云朝,听话,別在这儿睡,我们回屋睡。”
    他低声哄著,试图撑起裴云朝。
    裴云朝身子沉得很,魁梧的身子几乎全搭在沈初身上,看著像是要把沈初骨头压断一样。
    觉晓眼睛一跳,立马上去搭把手。
    万一夫人压出个好歹,明儿將军醒了酒,挨骂的还是自己。
    唉~
    觉晓嘆气。
    早知今日要受这夹板气,当初就该跟雨声和落一样,吃点儿苦去当暗卫。
    两人几乎是连拖带扛,耗尽了力气,才將烂醉如泥的裴云朝弄回臥房。
    刚把人安置在榻边,裴云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俯身——
    “哇——”
    吐了出来。
    秽物毫无预兆地喷溅而出。
    觉晓眼疾手快躲掉了,沈初却没躲掉。
    秽物瞬间污了沈初的衣襟。
    浓烈的酸腐酒气在温暖的室內瀰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