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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老婆,我真的好欢喜你。

      裴云朝是在沈家的祠堂找到了沈初。
    找到他时,他穿著一身素色单衣,长跪在祠堂前。
    祠堂內灯光昏黄,照著沈初单薄的脊背。
    他孤身一人跪在黑暗的祠堂里,眼圈红红的,红得裴云朝心都要碎了。
    那天沈初问裴云朝:“什么样的父亲,会不信任自己的亲生儿子?”
    裴云朝这才知道,沈初的嫡母张氏丟了金银首饰,见沈初这几日鬼鬼祟祟,便一口咬定是他偷的。
    沈老爷甚至不过问,便动用了家法。
    裴云朝是家里独子,家宅里没有嫡庶之爭,只听別人说过一些。
    但他从未想到,这些家宅之爭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甚至不能让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活下去。
    那天晚上裴云朝揉著沈初的跪得发红的膝盖,他发了狠地想,不如一把火把沈府全烧光,然后他带著沈初跑,直接把人拐走算了。
    反正他在沈府过得也不好。
    若是现在的裴云朝,说不定真这么干了。
    然而当时的裴云朝还没这个胆子。
    他不知道沈初愿不愿意和他走。
    少年羽翼尚未丰满,也没有能力带爱人远走高飞。
    那天下了暴雨,裴云朝慌忙出门沾了雨水,伤口发炎引发了高热。
    沈初想了很多办法,都没办法把烧降下去。
    被逼无奈,沈初去外面找了大夫。
    大夫是个熟人,是沈初能找到的最可信的大夫。
    他信誓旦旦,不会泄露裴云朝的藏身地,转头就把消息稟报给了官府。
    沈初察觉不对,提前把裴云朝弄了出去,自己回府后就被官兵带走了。
    当年裴云朝带兵打仗,用兵又狠又阴险,三皇子宋元睿在他手下吃了不少苦头,他早就恨裴云朝入骨,逼著沈初说出裴云朝的下落。
    沈初不肯说,宋元睿便对他动了刑。
    沈初在牢里待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沈家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三十天后,起义军兵临城下。
    所有人都想不到,裴云朝能在这么短时间內,攻下防备最严、最难咬下的江南十五城。
    仿佛疯狗一般,不管不顾,一味猛衝。
    而破城后乾的第一件事,便是衝进牢狱,把沈初从牢里抱了出来。
    裴云朝永远不会忘记他推开牢门时的那个场景。
    沈初浑身都是血,被绑在刑架上。
    十根指头血肉模糊,竟然是用了拶指之刑,尖锐的竹籤插进指甲缝,血液都已经乾涸。
    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像是要死了一般。
    裴大公子这辈子没有这么无助过。
    他抱著爱人的身体,一边张著嘴哭,一边大喊著军医救人。
    后来起义军攻破上京城,宋元睿自焚於宫殿中,裴云朝鞭了他的焦尸,將他挫骨扬灰。
    梦境的最后,裴云朝看到宋元睿活了,他手持弓箭,黑漆漆的箭头直直射向沈初。
    裴云朝不顾一切地衝上去,却没能拦住。
    箭尖刺穿了沈初的心臟,滚烫的血溅了裴云朝满脸。
    “阿初!阿初!”
    裴云朝抱著沈初的尸体,绝望地嘶喊。
    *
    醒来时,天色已晚。
    裴云朝身上冷汗连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沈初在他的床侧趴著。
    他不知趴了多久,形容憔悴,看著竟比之前还瘦了。
    想来裴云朝昏迷这几天,他应该没睡过一个好觉。
    裴云朝心里一阵心疼。
    他支起身,想要把沈初抱上床,然而沈初手肘压著被子一角,裴云朝一动,他便瞬间惊醒了。
    “云朝,你醒了!”沈初急忙站起身,“伤口还疼吗?肚子饿不饿?想不想喝水?”
    他一连蹦出数个问题。
    裴云朝摇头,目光扫过沈初发红微肿的眼,脸色暗了暗。
    “哭过了?”他声音轻柔问。
    “没有。”沈初道。
    见裴云朝没事,他总算是鬆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鬆了下来。
    “说谎,眼睛都红了。”裴云朝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脸掰正,脸上带著点恶意的笑,“是不担心你夫君我,嗯?”
    语气中带了得意。
    沈初摇头,“不担心。”
    口是心非。
    裴云朝心想。
    这世上有的人,爱了三分,但出口的情话却仿佛爱了十分。
    也有的人,爱了十分,出口却仿佛只爱了三分。
    沈初是后者,总是把爱意藏在平静的表象下。
    一是因为脸皮薄,二是害怕被辜负。
    这样的人,很容易吃亏,让人以为他无情的很,实则却心软得一塌糊涂。
    裴云朝摸过沈初的左脸,可能是趴了很久,那块脸颊压红了一片,与其他白皙的肤色相比格外刺眼。
    好在有些事情,不用过问,只用眼睛就能看到。
    “阿初,我真的好欢喜你。”
    裴云朝凝望著沈初的脸,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激得沈初满脸羞赧,“为何……为何忽然说这个?”
    “我也不知道,就是忽然想说。”
    裴云朝眼中有几分动情。
    不管沈初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和他和离,总不会是不爱他。
    沈初爱他,这一点,他不该有丝毫怀疑。
    沈初没和他纠缠,只是低头给他倒了杯温水润口,又去端来药,“太医说了,醒来就把这药喝了。”
    裴云朝端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面色憋红,差点没苦死。
    “喝那么急做什么,这药很苦的。”
    沈初去拿蜜饯,餵到裴云朝嘴边。
    裴云朝一口含下沈初餵来的蜜饯,嘴里嘟囔:“不早说,我都喝光了你才说,你是不是想苦死你夫君,好找其他野男人?”
    语气活似发脾气的小孩。
    沈初见他这个憋屈样,终於笑了,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
    “好了,我的错,对不起好不好?”他柔声哄著,声音好听得跟蛊惑人心的乐曲一样。
    裴云朝喉结滚动,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像小猫似的脸贴近了沈初。
    “阿初,想亲亲,亲亲就不苦了。”
    沈初將空碗放回木桌,不去理会他。
    裴云朝见状,捂著伤口做出疼痛状,“嘶,阿初……疼……疼得慌……”
    沈初眼神一动,裴云朝的演技很拙劣,沈初一眼就能看出他在装,但见他满脸痛苦还是慌了神。
    “怎么忽然疼了?”沈初凑近了些,要去看他的伤口。
    裴云朝找准时机,伸手便將人按进怀里,低下头便在他脸上猛亲。
    “云……云朝,伤……”
    沈初口齿中溢出细碎的声音。
    他顾忌著裴云朝的伤,不敢使劲挣扎,被亲得七荤八素。
    裴云朝舔了舔沈初的唇。
    这世上还有一种人,爱了十分,便会说出口十分。
    裴云朝就是这种人。
    不,他超过他们。
    他不仅说出口是十分,做的,也会是十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