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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金仙恶气

      庙宇残破,瓦砾遍地。
    夜风掠过,卷著几片枯叶簌簌作响。
    走出大殿,和青萍、宿永怀寒暄几句,许戒甲想独自静一静,便先离开了。
    他二人想必也是如此,这几日变故太多,谁都得缓缓神。
    站在废墟里,望著昔日香火鼎盛的红云庙只剩一片寂寥,他正欲转身,鼻尖忽钻入一缕茶香。
    抬头望去,木塔窗內透出团烛光。
    邓前辈还没歇。
    沉吟片刻,许戒甲抬步走向木塔。
    塔门没关,踏入时正见邓扶光坐在轮椅上,身前矮几摆著青瓷茶壶与两只茶盏。
    茶汤微褐,裊裊热气在月光里缠成细缕。
    “来了?”邓扶光头也未抬,声音沙哑,“坐。”
    许戒甲拱手行礼,才在对面坐下。邓扶光推过茶盏,他接过,见杯中茶汤清澈,浮著几片茶叶。
    “山野粗茶,比不得灵露。”邓扶光淡淡道。
    许戒甲饮了一口,入口微苦,回味却泛著甘醇。
    “前辈说笑了。”
    他放下茶盏,看向邓扶光。
    这位前辈的双腿已现木质,指尖更是像老树盘根,显然寿元將尽,便是枯木逢春的术法,怕也续不了这命。
    “前辈....”许戒甲斟酌著开口,“师傅已將庙主之位传给云鹤师兄,您可有什么吩咐?”
    庙中的老人。
    如今就剩邓扶光一个了。
    “我老了,提不出什么建议。”邓扶光沉默许久,目光透过窗欞落在远处残破的殿宇上,缓缓道,“可惜我那师兄....他本不该走到这一步。”
    许戒甲手一晃。
    “我与他同门百年,眼睁睁看著他被心魔缠上,却没拦住。”邓扶光声音更低了,“他杀庙中后辈时,我就在这塔中听著,一步都没敢踏出去。”
    许戒甲停了饮茶,神色默然。
    “如今他被押在山里,红云庙支离破碎...”邓扶光苦笑,“我这一生,终究愧对祖师。”
    茶盏微凉。
    烛火轻轻晃著。
    许戒甲沉吟片刻,低声道:“往事追不回,前辈何必自困?若非您施法相护,青萍、宿永怀他们,怕是早没了性命。”
    庙宇破败,又无筑基修士压阵。
    云鹤筑基的这些日子,正需要一个有实力、有阅歷的老人撑著。
    邓扶光摇头:“些许补救,抵不过昔日之过。”
    “修行路本就坎坷。”许戒甲抬眸,目光坚定,“若执著旧事,反倒辜负了祖师传承。红云庙还在,道统没断,就有希望。”
    邓扶光枯槁的脸微微动了动。
    良久,他轻嘆:“这几日放宽心便是,我还能活到云鹤那小子筑基。”
    他抬手斟茶,茶汤注入盏中,水声清冽。“八月初三快到了吧。”邓扶光忽然说。
    许戒甲一怔:“什么?”
    “那日是祖师诞辰,我想去陪陪他。”邓扶光神色平静,像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许戒甲心头一紧,却见他拍了拍木质化的膝盖,推著轮椅缓缓转身:“这几月,有疑惑儘管来问。我虽只剩残躯....但所知所学,还能传些给后人,也算赎当初的罪。”
    吱呀——
    木门轻掩,塔內只剩许戒甲一人。
    他低头看手中茶盏,月光透窗进来,映得茶麵如镜,里面浮著遮天的白云。
    八月初三,不过两月之期。
    他静默良久,最终朝木塔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夜风带著凉意。
    明月悬在天上。
    ............
    晨光微亮,薄雾未散。
    许戒甲睁眼,吐纳间排尽一夜浊气。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木门,邓扶光仍在塔內静修,未有动静。
    “该走了。”
    “呼~云隱无相,遁!”
    他掐诀念咒,身形如烟消散,再出现时已到洪工村外。矿脉事重,可苍怀梦还在井中。不先了结老鬼的事,许戒甲总难安心。
    云中眺望,村中炊烟裊裊,农人扛锄下田,稚童追逐嬉戏。
    那场变故。
    仿佛从未发生过。
    许戒甲立於村口老槐树下,静观片刻。
    仙凡有別。
    凡人不知修士之爭,倒也寻常。
    不再耽搁,身形一晃便到井边。井口青苔湿滑,积著些雨水,隱约有黑气溢出。
    纵身跳入,下落不到三丈,黑雾翻涌而来,裹著悽厉哭嚎。
    许戒甲冷哼,袖袍一挥,井底“照影”骤放金芒。他背后现出持灯鬼神,青面獠牙,目如金灯,手中灯焰倏地腾起三尺高:
    “散!”
    黑雾如遭雷击,尖啸著缩回井壁中央的洞口。
    “大人!救我!”
    苍怀梦从灯中虚弱爬出,鬼躯虽裂,却有金芒流转,显是昨夜借“照影”烧黑雾,反倒得了功德淬链。
    “有劳。”
    许戒甲並指一点,鬼神灯中分出一缕黄泉阴火,落入老鬼天灵。
    苍怀梦浑身一颤,鬼躯如沐甘霖般凝实,只是阴火太少,未能完全復原。
    “谢大人!”老鬼伏地叩首,声音发颤,“这洞口邪门!老朽烧了一夜,怨气不减反增,里头好像还有活物....”
    “活物?”
    许戒甲未作声,目光沉沉盯住洞口。
    黑雾在灯焰威压下缩著不敢动,可洞口深处,似有无数眼睛在闪烁,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不是寻常怨气。”
    许戒甲忽抬手按向洞壁,臂上赤练腾空。
    “轰!”
    一抖赤练,阴火盘旋呼啸。
    洞中黑雾顿时沸腾,竟凝成张扭曲人脸,嘶吼著扑来!持灯鬼神怒目圆睁,灯焰化作火龙,瞬间將人脸焚成青烟。
    “这是....”苍怀梦骇然后退,“有了灵性?!”
    许戒甲收掌,面色凝重。
    黑雾本是怨念所聚,要成灵,非得数百年积聚不可。这井下之物,怕是比想的更棘手,或许是那大罗金仙尸身藏的恶气,歷经千万年消散后,遗下的一缕。
    也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黑气为何无穷无尽。
    “金仙恶气,消了千万年还有这威力。”他沉声道,“怨念有灵,怕又是一棵五鬼树。”
    井底幽深,阴气森森。
    许戒甲盯著不断翻涌的黑雾洞口,心中盘算。
    以“照影”强镇。
    此法稳妥,可借黑雾淬链功德金火,使其威能更盛。
    但此事需日夜镇守,耗时耗力,恐耽误修为。且黑雾源源不绝,若其背后真生出“五鬼树”这等凶物,单凭一盏灯,未必能长久压制。
    “罢了。”他暗道,“我已仁至义尽。”
    黑雾无穷无尽,后头的危险,该由地母宗修士来管。
    他做的,已然够了。
    “苍怀梦。”
    “持灯守在此处,三日之內,不得让一丝怨气泄出。”许戒甲沉声道,“待我处理完矿脉,再作计较。”
    苍怀梦低著头,眼睛却像钉死了似的,盯著许戒甲掌心跳动的幽蓝火焰:
    “大人...就不怕小的跑了?”
    “哈哈哈哈!”
    许戒甲狂笑出声,衣袖自个儿掀动起来。
    他俯身捏住苍怀梦的下巴,背后鬼神虚影手中的油火灯猛地亮起,把那张脸映得惨白如纸:“跑?”指尖力道一沉,“我乃黄泉鬼神,掌幽冥,判生死,你这蜉蝣般的性命,也配提『走』字?”
    话音刚落,人已跃出井中,只剩冷笑在黑暗里盪开。
    “.......”
    苍怀梦跪在原地,他望著井口,眼里的渴望比那幽蓝火焰烧得更烈:
    “大人安心做事,此地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