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鸿钧静立不语，他向来是个果决之人，既然心中有了决定，便不再存半分犹疑。
    只见其双目微闔，一道朦朧的紫色光韵自体內自然散发。
    紧接著，其眉心识海深处，一点纯净的紫芒缓缓亮起。
    司晨静立一旁，將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对这位曾经执掌洪荒的道祖，评价不由得又拔高了几分。
    能在洪荒亿万生灵中脱颖而出，引领一个时代，果非侥倖，这份决断力，確实远超寻常修道者。
    突然，司晨想到了什么，隨后直接开口道：“道祖，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道祖。”
    鸿钧闻声，周身流转的光韵微微一顿，淡然道：“小友但说无妨。”
    司晨也不客气直接问道：“道祖乃开天之初便已入洪荒，可称是洪荒演变最完整的见证者。
    吾心中一直存有一个疑惑，为何洪荒天地，自远古至今，顶尖强者之断层竟如此严重？
    纵观传承记忆，赫赫有名者不过寥寥数十，难道前几次天地大劫，当真惨烈至斯，令诸多大能尽数陨落，无一倖免？”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某种关键，鸿钧闻言，周身平稳的气息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
    眼中掠过一抹异色，接著惊讶、茫然、追忆……种种情绪交织。
    他並未立刻回答，整个人仿佛被司晨的话语拉入了时光长河的深处，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
    司晨见状，也不催促，只是静立原地，耐心等待。
    良久，鸿钧眼中的追忆之色才渐渐褪去。
    回神之后，先是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苦笑，看向司晨时，目光中的复杂之色愈发浓郁。
    “不愧是异数，所思所虑，果然与眾不同。”
    鸿钧感嘆道。
    司晨闻言眉头一皱，刚想开口询问，就听鸿钧接著道：“若非小友今日此问，贫道直至此刻，竟都未曾意识到此间问题所在。”
    “道祖此言何意？”
    司晨疑惑道。
    鸿钧的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贫道的意思是，吾对洪荒过往的记忆，与尔等血脉传承中的描述，几乎別无二致。
    而且，越是久远年代的记忆，在吾脑海中反而越是清晰。
    然而，此刻细思之下，这些记忆……却仿佛是被某种力量精心编排好一般。
    只要贫道一回忆，它们便能分毫不差地呈现於识海。
    这本是极大的异常，可贫道在此前漫长的岁月里，竟对此浑然不觉，习以为常。”
    司晨神情骤然一凝。
    鸿钧的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次来瀚苍大陆，除了消除鸿钧这个隱患之外，也是想將洪荒顶尖战力断层严重一事问清楚。
    然而，看鸿钧此刻的反应与描述，他这位亲歷者本身，似乎也並非全然知情。
    这背后的意味，就不得不令人深思，甚至感到一丝寒意了。
    要知道，鸿钧乃是开天之初便潜入洪荒的存在，后来更身合天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本身就是洪荒歷史的一部分。
    若论对洪荒古史脉络的了解，也无人能出其右。
    可如今看来，连他的记忆，都可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悄然修正过，这如何不让人细思极恐？
    究竟是何等伟力，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时，鸿钧语气带著些许迟疑道：“会不会……是小友想多了？
    或许洪荒天地，自开闢以来，便是如此，並未诞生过更多顶尖强者？”
    司晨摇摇头：“不可能，道祖能说出从开天之初到现在，除了传承记忆中记录的那些强者，其他强者都去那了么？
    儘管洪荒当初受到重创，天、地、人三道不全，可洪荒的底蕴也不是黑渊界这样的中级混元世界能比的。
    诞生在里面的亿万生灵中，要说只有传承中记录中的强者，道祖觉得可能吗？”
    鸿钧闻言，再次沉入记忆之海，竭力搜寻。
    然而，无论他如何追溯，脑海中浮现的，依旧只有那些熟悉的名字和面孔，关於其他可能存在的强者，居然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这……！”
    鸿钧的脸色终於彻底变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攀上眉梢。
    直到此刻，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司晨所言之沉重，那是一种认知根基被动摇的惊悚。
    “更何况，这些被记录下来的所谓强者，其巔峰之境，竟无一位突破至混元大罗金仙，这本身便是最大的不合理。
    再者，道祖您的本尊，在未入洪荒之前，便已是真正的混元大罗金仙之境。
    即便当初为了规避盘古大神感知，自斩修为，潜入洪荒，可您的修炼经验、大道感悟、境界认知，这些都理应俱在。
    有此底蕴，完全不需要歷经几次大劫才靠鸿蒙紫气证道吧？”
    司晨的话语，如同惊雷，轰击在鸿钧的心神之上。
    接著，识海深处，仿佛有某道坚固无比的枷锁被击碎，无数关於他本尊的修炼记忆如洪流一般重新展现出来。
    “嗡！”
    伴隨著记忆的復甦，鸿钧身上那原本属於混元大罗金仙巔峰的气息，如同被点燃的乾柴，轰然暴涨。
    一股远超先前的磅礴气势，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司晨眼睛一眯，这是突破尊者境了？
    不过对此， 他並不以为意，也不怕鸿钧反悔，对於他来说，尊者初期与混元大罗金仙巔峰没有丝毫的区別，隨手便能镇压。
    片刻之后，鸿钧散发的气势缓缓收敛，虽然气息还有些不稳， 但確实突破至尊者境。
    鸿钧缓缓睁开双眼，见到司晨正一脸平静微笑地望著自己，刚刚因突破而涌起的欣喜之情，便迅速平息下来。
    接著苦笑一声：“呵呵，没想到之前苦苦追求的境界，这么轻易的便突破了。”
    可下一瞬，神色便渐渐凝重起来。
    语气也带上了一丝颤抖：“刚刚，一股记忆凭空出现在贫道的识海中，这些记忆正是贫道之前在黑渊界的修炼经验。
    可在此之前不知是什么原因，这股记忆不见了，而贫道对此却毫无察觉，也不觉得失去这段记忆有什么奇怪的。”
    司晨闻言並不意外，之前他就隱隱觉得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刻意抹去远古时期的歷史痕跡。
    现在通过鸿钧的变化，已经可以確定，洪荒確实有一股力量在潜移默化的影响著洪荒万灵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