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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朕太老了,你太年轻

      第118章 朕太老了,你太年轻
    翌日,御书房。
    李瑜奉召入內,行礼之后,抬头看见端坐在龙椅上的赵禎,心中惊异。
    只见赵禎与之前在召见各位阁老时那副气若游丝、需宦官搀扶倚靠的模样判若两人。
    此时的赵禎,虽依旧清瘦,面色却透著一股异样的红润,眼神也不再浑浊,反而锐利清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励精图治的庆历天子。
    他腰背挺直,自己稳稳地坐在那里,手中正拿著一卷书稿,正是李瑜呈上的《练兵实纪》手抄本。
    “景寧侯,平身,近前说话。”
    赵禎温和的声音响起。
    李瑜压下心中惊异,依言上前,垂手恭立。
    赵禎扬了扬手中的书稿,开门见山:“此书,朕已翻阅大半。”
    “纲举目张,条分缕析,从选兵、练胆、束伍、营阵、技艺乃至车步骑水诸军协同,皆有法度,更兼练心、练將之论,发前人所未发。”
    “李卿,朕甚为好奇,你年未及而立,是如何想到要著此《练兵实纪》
    的?”
    李瑜略一沉吟,恭敬答道:“回稟陛下。臣先是於边疆练阵,又蒙圣恩,提举汴京练兵公事,得以亲歷行伍。”
    “然观歷代兵书,或言韜略,或言阵法,或言器械,却鲜有系统阐述如何从头至尾、由內而外训练一支强军之典籍。”
    “我朝承平日久,武备虽未全弛,然训练之法多循旧例,或流於形式,未能尽合时宜。”
    他顿了顿,隨后又说了一番半是真切体会,半是掩饰的话:“臣深感若无切实可行之练兵法则,空有良將精兵之念,亦难成强军之实。”
    “故臣不揣冒昧,欲总结古法,结合亲身操练之体会,撰此一书,意在为我朝整军经武,提供一套可资借鑑之章程。”
    “此书若能使將领知如何练兵,使兵卒知为何而战,则臣心愿足矣。”
    赵禎听罢,轻轻放下书稿,眼中闪过一丝讚赏,但隨即又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亲身操练————体会————”赵禎喃喃重复了一遍,忽而长嘆一声,“可惜,可惜啊。”
    李瑜心中微动,静待下文。
    “可惜,朕太老了,”赵禎的声音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而你,李瑜,你又太年轻了。”
    李瑜心头一震,连忙道:“陛下言重了,陛下乃真龙天子,自有百灵护佑,龙体定能逐渐康泰————”
    赵禎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嘴角泛起一丝略带苦涩的笑意:“呵呵,不必说这些虚言安慰朕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晓。”
    他自光重新聚焦在李瑜身上,变得郑重了些:“李瑜,你是有大才的,文武兼资,更难得的是心思縝密,知进退。”
    “张相离朝前,曾多次向朕举荐於你。韩、富、曾诸卿,亦对你多有期许。”
    “朕今日召你来,是要告诉你,储位已定,金匱之盟,便是为了保全社稷,避免纷爭。”
    “然,新君继位,朝局难免动盪,边疆或有不寧。”
    “你身为枢密副使,掌军国机要,当谨记忠君体国之本分,与內阁诸卿同心协力,辅佐新君,稳定大局————”
    此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几乎如同託孤。
    李瑜立刻撩袍跪倒,肃然道:“臣,李瑜,谨遵陛下教诲!必当竭尽駑钝,效忠陛下,效忠社稷,绝不敢有负圣恩!”
    “好,好。”
    赵禎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似乎更盛了些,他重新拿起那捲《练兵实纪》。
    “此书於国於军,大有裨益。朕,便为你这本书,作一篇序吧。”
    李瑜讶然,完全没料到赵禎会做出这番举动。
    大周朝立国百年,能得此殊荣的臣子著作,屈指可数。
    这不仅是肯定了《练兵实纪》的价值,更是向群臣乃至未来的新帝表明对其的信任与恩宠。
    “臣,谢陛下隆恩!”
    赵禎不再多言,示意內侍铺开宣纸,研墨润笔。
    他提笔蘸墨,作了一篇百余字的序:“朕观歷代治兵之法,散见诸籍,未睹其全。景寧侯李瑜,以英年膺閫寄,究心武事,乃本诸古法,参以己意,著为《练兵实纪》————
    “朕嘉其志,悯其劳,特为之序,以颁示中外,俾將领知所遵行,壮我干城,永靖疆圉。呜呼!戡乱定功,武之所尚,亦文教之辅也。钦哉!”
    笔落,赵禎掷笔於案。
    “拿去吧————”他挥了挥手,声音重新变得微弱。
    李瑜恭敬地接过那墨跡未乾的御序,再拜而退。
    退出御书房时,他回首望了一眼,只见官家已重新倚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李瑜心下一沉,官家这模样,可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三月二十七日,赵禎召见景寧侯李瑜入御书房奏对。
    又端坐於御座之上,接受百官朝拜,言语清晰,条理分明地处理了几件积压的政务,甚至对西北边防有所垂询。
    满朝文武见官家气色似乎好转,精神矍鑠,皆暗自欣慰,以为圣体或將康復。
    三月二十八日,內侍传来陛下身体抱恙的消息,太医们急忙入宫急诊。
    三月二十九日,內阁各位阁老连夜赶至寢宫。
    夜色深沉,福寧殿內烛火通明。
    龙榻之上,赵禎已卸下朝服,只著一身明黄中衣,气息微弱,面色灰败,与常朝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迴光返照的光终於过去,这位御宇多年的帝皇终於真正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赵禎的手似乎在空中摸著微不可察的细线。
    曹皇后凤目含悲,强忍著泪水,紧握著丈夫冰凉的手。
    榻前,內阁首辅韩章、次辅富弼、曾公亮、申时奇、文彦博,英国公以及几位內侍省的重要宦官皆跪伏在地,人人面色凝重。
    赵禎的嘴唇翕动著,声音细若游丝,需贴身老宦官凑到耳边方能听清,再转述出来:“朕————朕后事————皆·————遗詔————”
    他目光缓缓扫过眼前几位託孤重臣:“卿等————同心————辅佐新君————保全————社稷————”
    最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太医无罪————朕————天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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