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取八宝琉璃罩！”
    曲九渊藏身於沸腾的救火人群中，耳中捕捉到第一张爆破符引动的细碎嗡鸣。
    他掐诀解开三日醉魂散的禁制，浑厚灵力衝破偽装经脉时的酸胀感如百蚁噬骨。
    远处药师殿腾起的黑烟里混著金粉，这是分身傀儡完成任务的標记。
    “金刚杵封住天王殿后窗！”
    空慧的袈裟扫过迴廊壁画，佛陀眼中突然滴落硃砂。
    他拍向石柱的手印泛出青芒，激活的二十八罗汉虚影却在对上爆破符时停滯半息。
    混在僧眾里的曲九渊嘴角微翘，这证实了最后两道阵眼替换成功。
    佛门法相对天机秘术的抗性降低了三成。
    地脉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
    巡山的武僧丙刚踏碎东南角的骨符，就被冲天而起的灰雾掀翻。
    他怀中的传讯玉简亮起又熄灭，最后映出的画面是镇魔井畔密密麻麻的爆破符正吸收著溢散的魔气。
    “南无喝囉怛那哆囉夜耶——”
    《大悲咒》梵音如海浪席捲全寺时，曲九渊正用桃木钉扎穿掌心。
    血珠坠入青石地缝的轨跡暗合北斗九星，地底爆破符的灵压顿时凝成锥形。
    他听著此起彼伏的诵经声里逐渐混入杂音，知道静心寺的集体愿力已出现裂痕。
    “启稟监院！白虎位阵眼失控！”
    灰头土脸的知客僧撞进大雄宝殿。
    空慧掐断念珠的手突然顿住，嗅到弟子衣袖沾染的焦糊味里掺著西域火麟砂。
    这味灵材只能用於加固跨州传送阵，而最近使用记录是在天机门总坛。
    药师殿樑柱轰然倒塌的瞬间，七十二道地脉灵光直衝霄汉。
    曲九渊望著被染成絳紫色的天穹，心中推演轨跡与浑天仪所示完全重合。
    他袖中滑出的玄铁八卦盘裂成四块，昭示著反噬之力已在体內积累到临界点。
    “请八部天龙！”
    空慧撕开的金刚经页漫天飞舞，落地即化作金光锁链。
    正在啃食阵眼的爆破符突然调转方向，竟是顺著锁链逆行窜向诵经僧人。
    曲九渊趁乱弹出三颗封魔钉，钉尾繫著的银蚕丝精准缠住两条功德箱上的因果链。
    第三波爆炸从后山舍利塔底喷涌而出。
    正在转移圣物的老僧突然瞳孔涣散，怀中玉匣摔出半块记载著“荧惑入太微”的龟甲。
    曲九渊凌空抓取龟甲的瞬间，指尖传来的灼痛感与三日前触碰浑天仪黑露时別无二致。
    “原来如此！”
    他翻掌震碎龟甲表面的封蜡，露出的卜辞竟与他书房暗格里的密卷完全相悖。
    本该显示“魔星西来”的位置赫然刻著“佛墮红尘”，而纂刻痕跡分明带著天机门《璇璣录》第九重的心法余韵。
    “有叛徒。”
    这个认知如冰水灌顶。
    曲九渊捏爆传讯玉符切断与门內联繫，身形已在七步间变换十九种遁术。
    掠入后山禁地时，他拋出的本命剑劈开百年古松，树心流淌的猩红汁液混杂著静心寺独门梵香的配方。
    山涧突降暴雨衝散了搜捕队伍。
    曲九渊藏身断崖下的石窟，齿间咬著半截玉髓簪——这是最后那个分身傀儡冒死带回的证物。
    簪头镶嵌的佛莲莲子渗出黑血，经他真元催发后凝成万骷谷特產的噬魂砂。
    “师尊，罗汉堂搜到邪修法器！”
    十里外传来的呼喊裹在雨幕中。
    空慧捏著弟子呈上的青铜铃鐺，铃舌掛著天机门暗卫的腰牌。
    他捻碎腰牌边缘的鎏金纹，从粉末里嗅到了与三日醉魂散同源的离魂草气息。
    子夜的山风卷著焚香味掠过藏经阁废墟。
    了尘小沙弥哆嗦著从瓦砾堆爬出，怀中紧抱的经匣豁口处露出一角泛黄纸页。
    月光照亮纸上扭曲的星轨补全了最初废纸的缺损处，赫然呈现出完整的九星连诛阵图。
    藏经阁的残火在寅时復燃。
    了尘小沙弥被烫醒时，怀里的经匣正滋滋冒著青烟。
    他掀开焦黑的《妙法莲华经》封皮，发现夹层里裱著的《观星註疏》已烧出个九宫格形状的窟窿。
    “师兄快看天上有字！”
    不知哪个小沙弥的尖叫引来了人群。
    了尘仰头时，恰好有片经灰黏在睫羽，透过扭曲的热浪瞥见那团烟雾构成的八卦图正中央，隱约浮著个倒悬的“煞”字。
    他觉得这个符文有点眼熟，与洒扫寮房那日在首座衲衣上见过的补丁纹样十分相似。
    空慧监院的念珠串突然崩断。
    ……
    夜风捲起御书房外的残雪，李道明合上最后一份奏摺时，屏风后燃著的安魂香无风自动。
    他垂眼看著香炉旁多出来的茶盏，杯中残茶还冒著热气。
    “先生总是来去无声。”
    雕窗欞发出极轻微的嗡鸣，张逸风腰间玉佩撞在紫檀椅扶手上，絳色外袍下摆尚沾著未化的雪粒。
    “三日前护城河捞出来的浮尸，掌骨缝里卡著天机门独门暗器。”
    他將半截银梭放在青玉案几上，玄铁尾翼还沾著细碎的青苔。
    李道明食指碾过银梭表面的云纹：“昨夜静心寺烧了七座经楼，朕派去的供奉却说是佛堂自焚。”
    他摸到梭身中间凸起的星轮图案，触感比宫中密档里的图谱更精致。
    “曲九渊的掌星使腰牌，应当是用天外陨铁铸成第二十四道锁魂符后才开始雕刻。”
    “那几口琉璃棺材里的老和尚，身上可没有半点业火灼痕。”
    张逸风转动玉佩的动作顿住，玄天玉髓泛起的幽光映出帝王瞳孔骤缩的微末变化。
    前日丑时送进宫的天竺沉香里混著妖鬼的气息，这个细节他此刻不打算点破。
    窗缝透进的月光突然泛青，张逸风颈间金丝瓔珞在黑暗中闪动三下。
    护宫大阵运转到震位的剎那，他袖中飞出的魔气悄然吞噬了两条顺著金龙藻井游走的侦测符咒。
    “昨日工部呈报修缮国子监时，在樑柱里发现了九连环噬魂阵。”
    张逸风屈指弹在东南角的坤位算筹，金铁交鸣声中升起半寸高的血色虚影：“三十年前万骷谷常用的手法。”
    他又弹向震位那根繫著红绳的铜筹，灰雾凝成的骷髏头刚成型就被剑气绞碎：“但这种改良版需要配合三阴锁命符，当世只有半闕残卷在星宿海。”